第23章(第3/4页)

这一仗得益的只有一方。

宛郡覃氏。

“玄英,你想想,薛氏真要是反了,朝中谁有能力担任主帅?”

“朝中群臣如云,自是有……”

“不是的。”

骊珠握住玄英的手腕,正色道:

“只有覃珣的二叔,如今在宛郡的覃氏家主覃戎,堪当此任。”

裴照野朝她觑来一眼。

“一则,宛郡离睢南最近,二则,覃氏身为外戚,与我父皇利益一致,三则——朝廷没那么多钱。”

骊珠收回手,低头搅动碗里甜汤。

“只有南雍的国库,加上覃氏的家底,才能打得起这一仗,赢了,覃氏就能成为与沈家共天下的强宗豪族,输了,覃氏和沈氏皇族一起死。”

当然,骊珠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

此战惨胜,覃戎得封宛郡太守,哥哥覃敬——也就是覃珣的父亲,覃皇后的堂兄——也坐上了丞相之位。

由此,才开始了覃氏外戚权倾朝野的局面。

骊珠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年轻匪首。

裴照野:“你盯着我做什么?”

骊珠不语,只是一昧盯着他看。

因为覃家正是朝堂上最大的主和派。

未来的丞相覃敬,会在北越军侵袭边关时,提出向北越缴纳岁币。

每年缴纳岁币的钱从国库里出,且比打仗开销更小。

要是打起仗来,税要增,地方财政也要出钱,万一激起民变还得出钱出人镇压,对他坐稳丞相之位,更是没有半点好处。

他把账算得很清楚。

但他没算到,南雍的岁币把北越和乌桓养得兵强马壮,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

最终,北越和乌桓挥师南下,踏着南雍人的尸骨,亡了南雍。

骊珠既然知道千里荒骨,雒阳惨遭血屠的未来,便不能允许这一切开始。

然而——

骊珠想到他方才的话。

他不开心。

在雒阳不开心,做大官也不开心。

前世她最幸福的三年,他却三年没有一日做过自己。

裴照野原本以为她又要说些招安的鸟话,没想到她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算了,没什么。”

他忽而坐直。

算了?

她把什么东西算了?

骊珠对玄英道:

“我困了,余下的锁起来,贴个封条,明日再继续看吧。”

恰好此刻女婢从屋内出来,道里面已经收拾妥帖,备好了洗漱用具,可以安寝。

骊珠打了个哈欠,顶着眼下绀青,游魂般往屋里走。

裴照野拉住她手腕,玄英的视线倏然飘过来。

“你睡这儿做什么?裴家这么多屋子还不够你睡?”

骊珠双眸泛着生理性的泪水,小声道:

“天都快亮了,好累,走不动。”

“几步路而已,不行我背你去。”

玄英的嘴开始蠢蠢欲动。

骊珠是真的睁不开眼了。

她上半夜在府内九死一生,下半夜看这些册子,现下就算让她睡地上她都能睡着。

奋力一挣,骊珠甩开裴照野的手,直奔屋内而去。

玄英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又瞪大了眼。

那山匪居然也跟进去了!

内室中,骊珠恍恍惚惚拿起沾了盐的竹刷,刚放进嘴里,竹刷就被人夺走。

“……没跟你开玩笑,睡别的地方去。”

骊珠无力争辩,闭上酸涩的眼皮:

“那你先帮我刷牙。”

“……”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裴照野看着她卷翘的长睫,微微递过来的脸,一时无言。

半晌,他握着竹刷,放进她口中。

“方才你说算了,怎么就算了?你原本想说什么?”

竹刷缓慢地在齿间移动。

从前在公主府,有时熬夜太晚,骊珠懒得动弹,也是这样闭着眼,任由他替她擦脸,刷牙,洗脚。

他的动作很轻,骊珠被他托着下颌,有种令人眷念的温度。

她含含糊糊道:“就是算了……没什么要紧的。”

“要我对你说真话,你倒是遮遮掩掩,真话都藏自己肚子里是吧?”

裴照野递水给她。

咕噜咕噜漱了口,骊珠仍闭着眼。

裴照野感觉她应该是在等他给她擦脸。

……公主就是不一样,使唤人都使唤得理所当然。

裴照野瞥了一眼旁边的水盆。

水声淅沥,他将温热巾帕覆在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生疏而轻柔地擦拭。

她忽而开口:

“大雍国力衰微,乌桓人肆虐边境,因此诞下了许多混有乌桓血脉的孩子。”

巾帕将她的面庞蒸出淡淡粉色,骊珠睁开眼,对上裴照野幽深视线。

“朝廷动荡,官场风雨如晦,藏污纳垢,才有裴家不思正道,以权色交易图谋家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