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4页)

他的眼皮有点沉,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裴照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然而——

在死亡的命运找到他之前。

“裴照野!”

他的心上人先找到了他。

裴照野还维持着拔剑的姿态,却落进了一个软而香甜的怀抱中。

他骤然僵住。

“……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会找到你的。”

红日喷薄而出,破晓下,骊珠紧紧地拥着他。

吧嗒,吧嗒。

滚烫的眼泪溅在他的后颈。

她知道他会在这里。

哪怕伪装得再好的人,也会在临死前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还记得,前世扶灵回来的副将对她道:

大都督回光返照之时,让我等背着他去神女阙的山巅上,他说,那里能看见山,能看见月。

山是北地十一州的山,月是雒阳的月。

他枕着山月死去。

但这一世,他缓缓回拥着她,胸腔中吐出一口久久压抑的郁气。

心底某处轻盈起来,像是浸在温水中。

“我还以为公主再见到我,会先给我一巴掌。”

他低低地笑。

有那么一瞬间,骊珠恍惚了一下,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谁在对她说。

她的心底微微酸涩,化作更多的眼泪涌出。

不管是谁。

都是她的夫君啊。

“……你想得美。”她吸了吸鼻子,“一个巴掌才不够。”

裴照野松开她,望着那张布满眼泪与细小划痕的脸,想替她擦拭,但他的手却不堪入目。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让长君去叫人了,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她快速地将流民军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将怀里揣着的诏令塞到他怀里。

“流民军不算朝廷的官兵,不必朝见皇帝,也不必在中枢勾心斗角,北地若来犯,你可去打北地,南雍若有反贼,你杀反贼,除此以外,你在这里有你的自主权。”

“你不必听命于我父皇,你只用做听命于我的镇北将军,好不好?

裴照野握住染上鲜血的圣旨。

不知她在背后花费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想出这样的两全之策。

“好。”他道,“我只听命于公主。”

骊珠垂眸看了看他身上的伤,扁了扁嘴,眼泪落得更急。

“裴照野,你疼不疼?”

那身从覃珣身上夺来的衣袍,早就再度被血染透。

他的唇更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裴照野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脸,分明应该心疼她,却又卑劣的因她的眼泪而心动。

他讨厌雒阳,讨厌雒阳的贵人。

却那么那么喜欢她。

她为他担忧,为他落泪,踏山水万重,不顾一切来爱他。

“……好疼啊。”

他身形比她大出许多,却埋首在她的颈窝中,伤痕累累。

所有的戾气与不甘都被这股清甜而抚平。

“公主,好疼啊。”

骊珠的心像被人挖掉一块,汩汩淌着血。

天光照着人间山河,残月消融,月亮不在天上,在他的怀中。

覃戎很快收到了裴照野被救的消息。

她居然真的能抢先一步!

她到底怎么找到的,他们的人分明一直跟着那些山匪啊!

“木已成舟,夫君伤势未愈,莫要动怒,一时胜败乃兵家常事而已,并非终局。”

郭夫人温声安慰道。

覃戎:“我怎能不气!他们找到人自己滚回去便好,偏偏还要让人来传话,说来时匆忙,叫我们准备车架,岂非故意气人?”

这个清河公主,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还有这等蔫坏的心眼呢?

然而无论覃戎再怎么不情愿,郭夫人也会替他做好面子上的功夫。

不仅在山下备好车马,还拉着黑脸的覃戎亲自相送,覃珣也在此列。

山路尽处,一身血衣的男子步伐略慢地走来。

他身旁的清河公主,在与覃戎对视的一瞬间冷下脸来,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

郭夫人神色宁静,客套道:

“裴将军伤重至此,不如留在府内,将养几日再行挪动?”

骊珠还没开口,裴照野轻飘飘的声音先响起。

“郭夫人客气,贵府这几日想必拮据得很,就不给贵府雪上加霜了。”

阴沉着脸的覃戎上前半步,却被覃珣拦下。

骊珠不解其意地看向裴照野。

拮据是指什么?

他抬手蹭了下鼻尖,贴着她的耳笑道:

“之前转了一日没转出去,藏着也是无聊,就顺了点东西,装进一口大箱子丢进后山的溪里了,等我们走了,再派人偷偷去取。”

骊珠无声提了口气,瞪大眼。

他伤成这样,还有功夫偷人家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