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页)

裴度的手指指腹摩挲过沈溪年的手背,缓缓揉捏心上人的指骨,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坦然将自己全然敞开在少年的面前。

“但我有了你。”

“溪年,你亲近我,爱重我,怜惜我,所以你知我,私我,信我。”

“我在你心中,永远是光风霁月,端方正直的裴扶光,是被旁人苛待辜负却还出淤泥而不染,在为百姓为天下做好事的裴度,是永远温和事事妥帖的属于小鸟的恩公。”

“但事实却是,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完美无瑕,无坚不摧。”

“这些难免令我心生忧怖惶恐,却也让我不受控制地心喜。”

裴度仰起头,握住沈溪年的手臂,拉着沈溪年弯下腰,同他额头相抵。

两人的距离很近,难得以这样俯视角度看向裴度的沈溪年,甚至能感觉到两人间交缠难分的鼻息。

温柔的,湿润的,带着缱绻与满足。

裴度的嗓音轻而缓,含着笑:“你看,溪年,这是你在偏爱我。”

沈溪年:“……”

他回握裴度的手,慢慢收紧。

裴度看进沈溪年明亮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一抹从深处涌现而出的明悟,以及随之而来的从不曾淡下的怜惜与偏爱。

“我的学识,我的阅历,我的容貌,我的权势……这些造就了我,我愉悦它们能够吸引你,并且努力对你更好,最好,以求你再也遇不到另一个能与我相媲美的人。”

“我不要你记得我,我要你只有我。”

他长长喟叹:“你这样好,是我等了二十多年,才等来的偏爱与私心。”

“我开始牵挂府中人,留意身边人,感受到云卷云舒的可爱,包容麻雀叽叽喳喳的喧闹,日复一日越发贪恋你的存在。”

“溪年,我不想死了。”

“我变得越发不敢放下权柄,因为我不知道后退这一步,接踵而至的是否会是指向我、亦或是指向你们的利刃。”

“你会觉得泰安县主太过直白自信,态度不够委婉,一是因为她尚且年轻,没有她母亲那样沉淀多年的城府心胸,但平心而论,她也胜在有年轻人的锋芒,敢于争取,言语真诚。”

“二是因为,泰安县主不是来说服我帮她夺位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帮她,也不会帮郑闵,亦或是任何一个来推翻当今陛下的人。”

“她、亦或是她身后的势力,看到了我的变化,我的动摇,她们想要确定的是,我之心知否还一如从前。”

“她们已经谋划了这么多年,或许有不少的底牌,或许先帝从前对勋贵下手也有她们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她们不差我这一处助力。”

泰安县主提出的立书写传,真正想要问的,是裴度即使不在乎自己日后被钉在权臣奸佞的耻辱柱上,也该想想是否在意作为他身边人的沈溪年,将来会背负的诸如商贾乱政的骂名。

“当然,外祖也看到了。”

裴度抬起沈溪年的手,垂眸轻吻沈溪年的手背。

“他之前已经押错了人,他的身后亦站着许多家庭与性命,所以他谨慎观望,小心试探,不想第二次支持的人,在这场权势倾轧中死在我的手上。”

“泰安县主和外祖真正想知道的,是如今的我,究竟是贤臣权臣之心,还是谋逆上位之心。”

“他们要的不是我的相助,而是想要我的退出。”

所以裴度表现出对立传的意动,特意软了态度请林老为沈溪年加冠,都是在毫不遮掩地表达自己的私心,承认自己的变化,袒露自己的诉求。

他在等两方的态度。

“溪年,我这样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与私心……”

裴度的双手手心贴在沈溪年脸侧,第一次主动而温柔地吻上少年的唇瓣。

掌心温热,灵魂滚烫。

“当真是极可怕危险的。”

“一步步走到现在,如今我站在这里,身后是你,是子明,是北疆将士,是诸多信赖投奔于我的性命。”

沈溪年面露迟疑。

裴度一如从前千百次读懂啾啾语那样,看懂了沈溪年的心事。

他捧起沈溪年的脸颊,嗓音温柔有力,话语笃定而从容。

“不是因为你,是为我自己的私心。”

“溪年,我很想做你心中永远受人敬仰的无暇君子,我耐着性子,握着你的手,等了许久。”

“我等来了外祖的试探,等来了泰安县主的忌惮,他们只说着天下,只说着百姓,只说着大义。”

如今的裴度,不再是书中身后死绝空无一人无牵无挂的反派首辅。

他胸有私心,身有牵挂。

“我如何能退?”

若当真想要他退,便给出一个能两全其美的法子。

否则,谁都不能从他身前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