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4页)

看他握刀的手不停颤抖,看他眼底那抹色厉内荏的恐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竟转身走到殿侧的紫檀木椅旁,从容拉开椅子坐下,甚至还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才抬眸看向皇帝,嘴角带着丝淡笑。

那神情太过沉静,眉梢眼角的从容,竟与裴度处理朝政时如出一辙。

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正是皇帝最厌恶、也最畏惧的模样。

每一次,每一次,在被裴度这样看着的时候,皇帝都觉得自己像个一事无成,无药可救的朽木蠢货。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皇帝脸色骤然沉得能滴出水,原本阴翳的眼眸更显漆黑。

“你笑什么?!你以为朕不敢动你?朕是天子,杀你一个世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大周的皇帝生出争夺权势之心当然没什么不可,但……

多可笑啊。

身为皇帝,最拿手的手段,竟然是后宅妇人惯用的威胁。

哪怕面对的只是沈溪年一个名声不显,年龄不大的虚爵世子,皇帝想出的拿捏之法,就是想要用自伤这样的幼稚手段引导旁人来对付沈溪年。

这么近的距离,只有皇帝的手里有兵刃——他依然不敢正面和人相对。

他习惯了站在别人的身后,依赖那座笼罩保护他的山,却又憎恶这座山给了他阴影。

何其可笑。

“陛下自然敢。”沈溪年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刺骨凉薄,“只是陛下若真想让臣担‘刺杀’罪名,不妨选个好地方。”

他抬手指了指皇帝的大腿,又指了指心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商行行情。

“往这些地方扎,血流得快,场面也吓人,到时候臣的罪名定得更重,岂不恰好合了陛下心愿?”

皇帝握刀的手猛地顿住,刀刃“哐当”磕在案几的玉瓶上,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刀扔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沈溪年,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刚及冠的世子,竟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甚至教唆他自伤。

“你……”皇帝张了张嘴,想骂却语塞。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着像是在一遍遍说服自己:“朕是他的表弟,当年他辅佐朕登基时,对他的父亲发过誓,永不谋逆……他不会谋反,他没有其他能扶持的皇帝,他不会杀朕,不会……你与他不过相识几月,哪里来的深情……”

沈溪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轻却清晰,带着看透一切的嘲讽。

他抬手叩了叩椅扶手:“甲一。”

听了全程,已然面冷似寒冰的暗卫无声自房梁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沈溪年身侧,对身穿龙袍的皇帝视若无睹。

“公子。”

皇帝抬手指向突然出现的暗卫,手指颤抖,目眦欲裂。

沈溪年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皇帝心上:“陛下,凡事莫要将自己看得过高了。”

“前两日臣与首辅大人打赌输了,正是懊恼的时候,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臣现在让暗卫去把殿门、窗户全关死,守在门外,保管什么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里。”

“到时候,臣就在陛下身上划上这那么一刀……嗯,这上书房隔音极好,陛下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倒是方便了臣。”

“而后,咱们便等首辅大人过来。”

沈溪年微微笑着。

“看他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是会选择忠心救驾,还是拿了我手中的刀补上一刀?”

皇帝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着沈溪年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人比裴度还可怕——裴度虽权倾朝野,还守着君臣体面,可沈溪年,竟真的敢杀他。

至少,他是当真起了杀心!

“你敢!”皇帝的声音没了刚才的硬气,“裴度不敢谋逆,他能信任的皇帝只有朕!除了朕,他再没有能扶持的帝王!”

“陛下又错了。”沈溪年轻轻摇头。

沈溪年的目光扫过龙椅,带着漫不经心:“这天下从不缺坐龙椅的人。”

“实在不行,裴首辅只需派人去民间找个孩子,眉眼肖似先帝,编一段‘先帝遗子流落民间’的故事。到时候请几位老臣作证,祭告太庙昭告天下,谁会追究孩子是不是真的先帝血脉?”

说着说着,沈溪年当真心动了。

他觉得,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反派首辅者反派味儿十足,他如今居然也能说出这些话了。

“当年陛下登基,不也是靠裴首辅的支持吗?”

沈溪年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着皇帝的尊严。

“陛下以为自己是裴度唯一的选择,可在他眼里,陛下和那找来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个能稳住朝局、让他继续掌权的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