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碧峡水(十四)(第2/4页)

卫朝荣沉默出神。

曲砚浓当然永远也不会对他说起她当时的猜测。

在他们颠鸾倒凤前,她没必要说;等他们欢爱云雨后,她也就更不需要说了。

她觉得没必要问,而他也不知怎么说,于是谁也没问、谁也没说。

他们互不相知的又何止是这一件事?

她疑心深重,偏又太骄傲,而他笨口拙舌,说不出个头绪。

在他命殒冥渊之前,他们有迷恋、有猜忌、有共同经历的过去,可唯独没有心意相通。

“申少扬。”他冷冷地说,“你是来听故事的,还是有事要做?”

申少扬一个激灵。

“呃,仙君,”他硬着头皮问,“您去过冥渊底下吗?”

不远处,祝灵犀和富泱投来迷惑的目光——这是怎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的?这和冥渊有什么关系?

他们明明在说曲仙君和那位早逝的前辈的故事,申少扬突然来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比突兀,深悔自己太着急,没再多铺垫几句。

曲砚浓也有几分诧异,但理由与他们都不同。

她并未说过卫朝荣死在冥渊下,申少扬却能问出这个问题——他竟连“卫朝荣死在冥渊之下”都知道?

“你之前听说过他的事?”她问。

这回轮到申少扬诧异,“谁?”

曲砚浓蹙眉:他自己提了冥渊,却不知道她问的是谁?

“你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却来问冥渊?”她反问。

申少扬已傻眼。

他都没搞明白曲仙君到底在说什么,只能靠狡辩,“就、就是有点好奇。”

卫朝荣在冥渊下皱眉。

申少扬不知道他身殒冥渊,自然接不上曲砚浓的话。他倒是可以教申少扬怎么回答,但以申少扬那点城府,就算原样复述他的话,脸上表情也会露出端倪,反倒引人生疑。

罢,城府是教不出的。

他索性不开口,等申少扬自己灵机一动。

这可真是太难为申少扬了,他恨不得给仙君跪下。

曲砚浓目光微移。

“好奇?”她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申少扬顺着她目光低头看去,心里骤然一惊——曲仙君在看灵识戒。

曲砚浓看这年轻小修士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这小修士身上有点秘密,她很清楚。

但上次在阆风苑问询过了,只要没有触犯她的规矩,她都不管。

她没接申少扬的话,看了三个小修士一眼,“挑好奖励就回去吧。”

“有没有去过冥渊之下”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确定,更不会去回答一个不能答出理由的小修士。就算这个小修士也许与卫朝荣有几分相似也不行。

何况她又觉得不像了——这城府还比不上卫朝荣神志不清的时候。

申少扬张张嘴,想再问,然而余光瞥见祝灵犀和富泱频频向他使眼色,两人的眼珠子看起来都要瞪出眼眶了,他那嘴张了一会儿,再看曲仙君一眼,又闭上了。

灵识戒里再无回应。

然而风声幽幽,不知何时又起凄声。

仙君有了送客的意思,谁也不敢耽搁,匆匆选好了奖励,互相看一眼,排着队走出雕花门。

走进来的时候,这条仿佛无尽的回廊极静谧,与松香相和,衬出一股悠远超然之气,此刻却吵吵嚷嚷。

“你骗了我!你早就想要换上别人,你早就想换掉我,你故意把比试定在镇冥关,就是为了损毁我在山海域的名声,你是故意引其他人来攻讦我——”

三个小修士朝吵嚷的方向望去,戚长羽被人掼在地上,匍匐在几人脚边,奋力挣扎,却挣不脱绳索,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就连衣袖也无端少了一只,只剩下半边开裂的袖口,半遮半露地盖在他的手臂上,露出缠在他手腕上的细绳,晃悠悠地垂着什么环佩。

他看上去格外凄惨,与先前威严潇洒的沧海阁阁主简直判若两人。仰头望见曲砚浓的那一刻,他眼神中迸发出怨毒至极的恨意。

申少扬三人一个挤着一个,缩在角落偷瞄,谁也没舍得走。

“仙君,他非要见您。”卫芳衡略感丢人。

这几日戚长羽都被关在知妄宫里受审,对完账后就可以送去戒慎司了,这人从此以后甚至不会出现在仙君的面前——谁知道事情就这么不巧,正要将戚长羽押送去戒慎司的时候,撞上了仙君。

戚长羽一看到曲砚浓,立刻就发起疯了,制都制不住,卫芳衡深感自己办事不力。

曲砚浓抬眸。

戚长羽狼狈极了。曲砚浓让他自己出钱补上镇冥关的缺口,戚长羽刮地三尺,把从前愿意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榨了个遍,全靠画饼充饥安抚住了那些人。

现在眼看着仙君并不打算保戚长羽,他画下的那些饼显然也要成空,从前的追随者们又怕又恨,反倒是踩戚长羽踩得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