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孤鸾照镜(二)(第2/3页)
灵识戒魔化了申少扬的仙骨,使得后者拥有了一身与灵识戒同源的魔骨,灵识戒也就成为了申少扬自己都不知晓的、独立于他躯体之外的最后一块魔骨。
有灵识戒在,即使申少扬毁去了一身魔骨、重新成为仙修,也依然能听到来自灵识戒中的声音,然而当他把灵识戒交给其他仙修时,没有人能听见灵识戒里的声音。
现在灵识戒崩碎,卫朝荣也算是彻底失去了对外联系的渠道,即使他再做出一千一万个灵识戒,也送不到曲砚浓的手里,就算送到了,曲砚浓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缺的不是灵识戒,是魔修。
这世上已不再有魔修,于是再也不会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重新拥有了一副躯体,磕磕绊绊、不甚灵敏、木讷僵硬,但终归是有了躯体,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天光下,追向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也再次失去了与这尘世交谈的渠道,从此再无人能听见他的话语。
卫朝荣微微呼出一口气。
他神色恢复了平静。
有得亦有失,人生常如此。
能再次站到曲砚浓的面前,堂堂正正地昭示他的存在,这就是得。
不过,他之前的无奈让申少扬误会了他对曲砚浓的态度,以至于把他的动弹不得、发声不能当成了不愿相认,不仅不帮着他解释,还反过来在曲砚浓面前掩盖他的身份……
妄诞不灭的魔叹了口气。
也算是作茧自缚,倒把他自己缚起来了。
卫朝荣不由自主地叹了声造化弄人,很快又振奋起精神。
一千年都熬过了,这点坎坷又算什么?
远天长钟悠悠,一如旧时风月。
青山依旧在,白雪覆深苔。
曲砚浓涉过青草遍生的谷地。
有人在山谷口等待多时。
“晚辈牧山弟子公孙罗,见过曲仙君。”容貌秀丽纤弱的牧山代阁主身姿笔挺,拱手躬身下拜,“伏愿仙君千秋万岁。”
先前曲砚浓在静室同公孙罗见过一面,那时公孙罗的姿态也很恭敬,但礼数和真心是很好分辨的,彼时他绝没有此刻的真心诚意。
只因她应诺而来,挽救了牧山岌岌可危的名誉吗?
“对仙君而言是小事,但对牧山来说,雪中送炭也不为过。”公孙罗直起身,平静地说,“牧山在仙君面前自然是沧海一粟,但蜉蝣也知恩仇、识好歹,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若要攀附,早来装腔,何必等到现在?
曲砚浓从前觉得公孙罗、公孙锦这对兄妹从外表到性格都大相径庭,一个直中取,一个曲中求,这一刻却发觉他们能有缘做兄妹,终归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
人心复杂,公孙罗绝非不知善恶的人,但当善恶和牧山的利益冲突时,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善恶之辨。
曲砚浓早已习惯了叵测人心。
她不甚在意,“故地重游而已。”
公孙罗再次俯身长揖。
“晚辈虽不知数百年前旧事,亦不知仙君取走那尊丢失的神塑的目的,但牧山因此受益匪浅,不啻为是千年不遇的机缘,牧山上下铭感五内,在此再谢仙君。”
谢意是真心的,但道谢里不无探究,公孙罗没放弃探究那尊神塑的下落和她取走神塑的目的。
曲砚浓哑然失笑。
“各有所获,公平交易。”她看明白了,但不搭腔,语调淡如烟,“不必谢。”
公孙罗得不到答案,沉默了一瞬。
“先前晚辈与知梦斋合作,除了获取朱雀火之类的奇宝之外,还曾拜托知梦斋留意那尊失落的神塑,如今得知了神塑的下落,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他不卑不亢地说,“那个知梦斋的修士,对鸾谷的了解极深,甚至要胜过我,必然是鸾谷的嫡脉弟子,多半还担任要职,不是獬豸堂弟子,就是太虚堂弟子。”
上清宗家大业大,光是为了维持日常,就有八堂十九院,之前公孙罗只说那个知梦斋修士是鸾谷弟子,现在却直截了当地指出那人一定在獬豸堂或太虚堂任职,立时便将排查的范围缩小了九成。
这推测显然不是公孙罗一夜之间得出的,只能说明上次见面时他有所保留。
“看来久慕盛名的分量,远比不上知恩图报啊?”曲砚浓似笑非笑。
公孙罗神色未变,“仙君说笑了。”
“仙君若去鸾谷,想必会见夏枕玉祖师。”他说,“原本夏祖师也要来谒清都,却在谒清都将近时说不来了。”
曲砚浓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怎么?你是要和我说夏枕玉的坏话吗?”
这话很不好接,但公孙罗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仙君误会了,夏祖师自有考量,晚辈岂敢有所怨望?”
“只是方才谒清都,想起了百年前的一桩往事。”他说,“夏枕玉祖师来牧山的次数并不少,我年幼时便见过夏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