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2页)

“我瞧这伍井人是实在人,这井打深了,也没多要价。”

次早,季胥推车去卖豆腐,路过盛昌里,先去了趟窑场,买了两个井圈,当日王典计便加工点烧好,差人送去了。

“哦呦,好深的。”

早间,有那捧了饭碗的邻舍,跑来觑那井,指手画脚。

“可别掉下去了!小心跟她家胥女一样,掉井里磕到脑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这事稍有年纪的都记得,那会子本固里共用的吃水井在浚井,水都汲干了,要将那光秃秃的井壁洗刷一遍,那浚井的佣工中途因事离了会儿。

那会的季胥四五岁上,失足掉了进去,幸而命大,没摔死,只是救上来啥也记不得了,连自己是谁、家在何处、父母亲人,一概不知,后来田氏慢慢的教她认过,才重新记住。

自那以后,乡里便在井上加了道井栏,防着掉孩童下去。

“光见深,怎么不见挖出来的土哪?”

“凤,我家想架块菜地种芥菜,还想担了你家打井的淤泥回去种菜咧。”

另个瞧热闹的汉子道:“昨儿陈家老伯就担回去了,怕是都菜地都架好了,人两家好着,还轮的着你惦记。”

妇人撇撇嘴,一脸可惜,只见伍井人那行人,已是趁早从县里赶来了,乡民们七嘴八舌,拉东扯西:

“啥时候完工呀?”

“这井多少工钱?”

“井棚你们也包了?”

“还是你们有手艺的好挣钱哪!”

说着,还去拿脚踩一踩那屋前摆了好一片的陶井圈。

季凤蹲在灶屋前,往嘴里扒拉饭,见状喝道:

“叔好多的腿脚!踩坏了怎么办?一百钱一个呢!”

那汉子悻悻一笑,“你这小女,叔替你看看结不结实。”

“看的你人都想站上去了,多重一个人,坏了可得赔!”季凤不饶过的道。

汉子捧着碗,看打井去了,再不踩了。

晡时,一口四阿顶式的井棚,棚下架着木绞轮的井,便立在灶屋前。

季胥回来时,将六百钱结给了伍井人。

因对方俱是汉子,加之天色已晚,他们还得赶在夜禁前回县城,不便留饭。

季胥便趁他们收拾家当时,手脚麻利的,在釜里烙了一叠葱油蛋饼。

近日那四只母鸡喂养的好,连日都能拣四个鸡子,想了想,季胥又多敲两个蛋进去,烙的足够足料,临走塞与每人,

“拿着路上吃罢,这两日我不在家,多有劳累了。”

“东家客气了,这井水现还浑黄着,明日便清澈了,能打上来吃,年年立秋若是要浚井净水,只管来寻我,不收你的钱。”

伍井人接了那热腾腾的饼,心肠暖和道。

领着人去了,咬上口那葱油蛋饼,又暄软,又香,忙活一天也不觉累人。

“我们家有井了!就在灶屋前,才几步路,日后多有便宜了!”

季凤拊手感怀,笑的但见牙,不见眼。

季胥亦是,怎么看那井,怎么欢喜,日后汲水做炊、打水捣衣,就在屋前,也不必远路去田间了。

“这只新桶,就专门用来打水上来。”

她这趟还顺道在县市买回只木桶回来,比素日提水的桶稍小些,专用来下井打水,以免混着外面的桶用,脏了井水。

“阿姊,这是什么字?”

季珠指着井壁外那行汉隶,问道。

窑场烧井圈,因知有一井圈会露于地上,便会烧制出好意头的铭文来,一口好井能用数代人,这好寓意,也能长日相伴。

那时王典计,便说了好些过去篆刻过的铭文,供她挑选,诸如:子孙益昌、长宜后代一类的。

田间那口吃共用的水井,井栏的铭文便是“千秋万世,长宜子孙”。

季胥应道:“永葆平安,富乐未央。”

季珠听说,便蹲至井圈旁,小手扒住外栏,逐字指认,稚声嫩气道:

“永、葆、平、安,富、乐、未、央!”

次日鸡鸣时分,季胥在灶屋点豆腐。

季凤见水瓮就半塔拉水了,立时打水去了,稀罕的很。

只见她转动着木把手,一圈圈的绞上麻绳,带上桶水,两手提了进来,借火光一瞧,说:

“是清的!”

还舀上一瓢,喝了口,“甜!”

胥嗔道:“又喝生水。”

她笑了混过去,哗啦啦往瓮中倒水去了,离得近,回来一点不费事,不一会儿就将水瓮注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