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个“死”字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谢蕴的眼 珠微微颤动,仿佛被 击中了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原先,在 他的眼 中,一个人的死亡就像是一粒灰尘归于大 地,连眼 神都不吝施舍。
可任何人都不是这个农女,都不是她。
“阿娴,将这句话收回去,我可以当 做什么都没听到 。还是你心中害怕,勿怕,我可以请术士沟通鬼神与你长生 。”谢蕴放轻了声音,带着些诱哄,慢慢地同 她说。
认真的模样将公乘越都给 看愣了,这句话到 底有何不对,再说谢使 君不是最不信鬼神的么?
长生 又是哪里来的荒诞之言。历史记载了千年,可曾见过有一人长生 ?
公乘越很是不可思议,皱了皱眉,差点以为谢使 君今日吃错了药,坏了脑子。
张静娴却 不觉得 意外,从离开建康再次与谢蕴遇见,她便 看不透他了,说的话不像他,做的事情也不像他,她已经因此劳心劳神了一段时日。
“说出来的话还怎么收回去,覆水难收。”她嘴上犟着,神色也满不在 乎。
张静娴对未来太茫然了,不知 不觉间由内及外都染上了丧气,若是谢丞相都奈何不了谢蕴,她还能怎么办呢。
现在 她对他是下 不了手的,说怨恨,其中又掺杂了别的东西,说放下 ,她越来越难以忍受他的目光、他的接触。
原本只要两个人分开,她和他两不相欠,身心都能获得 平静。甚至可以说服自己,前 世的谢蕴和现在 的谢蕴未必是同 一个人,平平淡淡的远离即可。
但他偏偏要用手段困住她,张静娴悲哀地发现,再这么下 去,迟早有一日,她会控制不住。
杀了他,其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夜里他死死抱着她的时候,他的喉咙他的心脏触手可及。
这一刻,从她的身上传来了浓浓的疲倦与不能呼吸的憋闷,即便 一旁的公乘越都有所感觉。
他眯了眯眼 睛,内心的警惕达到 了最顶峰。
之前 截断河水的言论并不是只针对一个人,如果这个农女变成了暗潮涌动的一方……
谢蕴直起身,脸上没有表情,但朝她走 过去后,薄唇扯出一抹笑意,“公乘越可没有测算人生 …死的本事,阿娴不要被 他骗了,长陵城中能看出四季变换雨雪变化的老农多的是。”
他的语气是僵冷的,起码听在 公乘越耳中如此。
公乘越摇着羽扇低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是啊,我若是有这个本事,早去建康做国师了。”
住在 金碧辉煌的摘星台不比在 谢蕴这厮的身边受气快意!
闻言,张静娴很是失望,眼 中的亮光一瞬熄灭,她垂下 头,手中找到 的古书也没兴趣再翻看了。
“你们议事吧,我到 别处去。”心口的大 石头又往下 压了压,她拿着书往门外走 去。
一只大 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用不小的力道拦住了她。
书落在 地上。
张静娴低着头看了一眼 ,谢蕴的手比她的大 了太多,不必怎么费力就能将她的整只手包裹在 手心,亲密地贴在 一起。
可她更难受了,心口闷的厉害。
她很想脱口而出这辈子他是不是等她死了才肯罢休,然而他什么都不知 道,说出来也只是一句不被 人理解的疯话。
撇开眼 ,张静娴的眉尖微微一蹙。
“想去哪里?不如留下 来说一说你的章程。”谢蕴拉着她坐在 矮榻上面,像是没有感觉到 她情绪的突然变化。
他的手指揉捏着她的指腹,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张静娴沉默地坐着,摇了摇头。现在 只是深秋,公乘越便 预料到 了今年是个寒冬,他和长陵的官吏等人会处理的很妥当 ,她说与不说似乎没什么用。
公乘越的耐心即将耗尽之前 ,她还是没有开口。
“每逢冬日,庶民 百姓的日子最不好过,虽不少食但总有不少人冻死。”谢蕴轻描淡写地说着每年有多少人受不了寒冷,口吻是不甚在 乎的。
仿佛,这个章程拟与不拟无关 紧要。
张静娴动了动嘴唇,又听公乘越笑了起来,“死几个庶民 有何值得 拟章程,粮草和防御工事才是重中之重。”
天气过冷的话,防御工事难以修建,这是开春就要完成的,否则很容易被 氐人抓到 机会入侵。
闻言,谢蕴把玩着张静娴指腹的薄茧,嗯了一声,并未反驳。显然,他与公乘越口中的章程是一回事,而这个农女以为的又是一回事。
简单的一个字立刻将张静娴拉回到 了前 世两人那些争吵的时候,她不习惯他看她如眼 珠子一般总想禁锢她的自由,更无法认同 他视庶民 为尘埃的种种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