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3/4页)

他夹给洪叶萧,说:“你吃。”

洪叶萧夹回给他,说:“你自己吃。”

他又再夹给她。

谢义柔在旁边看着就来火,筷子伸过去一插,说:“都不吃我吃。”

在洪叶萧拧眉的注视中大剌剌塞进自己嘴里,忽略被她眼神刺痛的感觉,故意嚼啊嚼,然后他咬到一粒花椒,他最害怕花椒和姜的味道了,辛辣刺激,一瞬间被呛到咳嗽,四分五裂的四喜丸子被吐到纸巾上,他肺都要咳出来了。

哇,那死人还给他递水,多好心,是洪叶萧买的,两瓶,他们各一瓶,他不请自来是没有的。

不仅递,还拧开给他,他下意识就去接,可还没递到嘴边,洪叶萧霍地把水瓶抽走,瓶口洒出来的水打湿了他虎口,她说:“给他就是浪费。”

说完扫了眼被他糟蹋的四喜丸子。

谢义柔咳出眼泪,最后还是那个死人劝她不要和小孩儿计较,再度把水递给他,甚至帮他拍背,温温柔柔安慰他别哭。

三人行那段时间,他和洪叶萧总是吵架,那个死人反而是调和剂。

他看着洪叶萧冷飕飕的面庞,就说是四喜丸子的花椒太辣,他没哭。

*

洪叶萧咬了口碗里的丸子,回味他那句“你吃”,有些渺远的记忆重回脑海。

合着还是程雪意的事。

她于是扫了眼桌上哪些是他喜欢的菜,想换别的夹给他,结果谢义柔让长辈们慢用,自己胃有点不舒服先离席了。

谢建荣目光关切要跟去,洪叶萧先搁下筷子:“我去看看。”

洪叶萧是穿过宅子廊道,在两家相通的那扇满月门追上那道月影下高瘦清俊的身影的。

不应该算追,她发现谢义柔就在那等她。

看来也是笃定她会跟出来。

“胃真疼吗?”她不禁问。

谢义柔把压着腹部的手拿下来,夏夜里嗓调透冷:“假的。”

可实在忍不住胃里痉挛的痛意,一下想弓着身子蹲下缓解。

洪叶萧才确定他不是在假装,去扶他。

然而谢义柔把她手拍开,就这么撑膝弯腰,侧着张脸,蹙眉忍着痛意道出自从照片事件遗留在他心底的疑惑,几乎是质问着:“是不是在你眼里,程雪意就什么都是好的,人品、学习,可以让你无条件相信,无条件维护。”

“我在你眼里就肯定会装病博取关注。”

“我没这么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他了。”一提他,她就像误入地雷区,不知道哪一脚就踩出爆炸,偏偏他还屡屡提及,想来这么久还没过去,应该是她那晚话赶话堵他的那句——

要是程雪意还在,也就没你谢少爷的事了。

“那晚我说的是气话。”

“实话啊,”他扯唇笑笑,“你们那三年不是彼此好感吗?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洪叶萧沉默着思索,一开始她并不知道怎么去定义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她奶奶说她脑子都用在读书和赚钱上了,随她那老实寡言的爹,不懂那些浪漫的东西,她奶奶那个年纪会说,少年情窦初开是最具浪漫色彩的,结果孙女儿青春期就没开窍。

直到在一起后谢义柔某次吵架戳破出他旁观者的视角,她恍然大悟,哦,好感。

以她现在的标准去定义,算是能准确为“好感”。

尤其谢义柔闹脾气反复强调时,那种定义仿佛越准确。

谢义柔把脸低下去,眼泪从眼眶直接坠在青石板上。

彼此争辩一休止,周围的虫鸣蛙声分外清晰,那种呱噪里,谢义柔听不见洪叶萧的声音,他顿时被阵阵慌茫感包围。

从前的洪叶萧总是会拧眉不解,说他在瞎七搭八,他一味觉得洪叶萧的否认是因为当局者迷,话赶话反而满是讥讽,像要逼她承认,可突然听不见她的否认了,谢义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许程雪意死了这句话,在他这里从来都是自我宽慰。

“我去给你拿胃药。”

他听见洪叶萧说。

前一秒还沸腾着的细胞因子,刹那间变得胆小害怕,谢石君同他说过,不要拿程雪意的旧事和洪叶萧吵架,同死人较真儿,无用功且毫无意义,谈好他们现阶段的恋爱就行,他总是不听,要洪叶萧百分百的爱。

发现照片的那晚,洪叶萧那句从未有过的话也许就是某种信号。

他在原地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起来,来回走步不知道第几遍时,总算看见洪叶萧折返回来,手里的水杯递给他,从兜里掏出铝箔药板,摁出两粒装手心,等他去拿着吃。

谢义柔变得乖起来。

两粒吞进去,仰头时,眼底在门洞壁灯的映照下还是莹莹澈澈的湿光。

她有些意外,却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