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做坏事被你抓到了吗?(第4/5页)

“嗯?不是一直都有哥哥吗?”

“是只有哥哥,没有爸爸了。”

游弋嗦着还带甜味的手指头,听不太懂。

梁宵严只好问:“你喜欢爸爸吗?”

“不不不!不喜欢!爸爸坏!”

说完他又扁起嘴,软声软气道:“爸爸也好过……”

确实。

李守望也曾好过。

早几年游弋三四岁的时候,婶娘还没走,李守望也没染上喝酒赌钱。

他那时就像个脾气不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爸爸。

夏天天热,建筑队没法做工,他每天都很早下班,骑着摩托带游弋和梁宵严去大队看电影。

大队弄了块幕布放老电影,搬个小马扎免费坐下看。

游弋个子小,看不到,他把游弋顶在头上,还会给他买烤红薯,炒瓜子。

有时善心大发,会分给梁宵严一口。

梁宵严对他的厌恶深入骨髓,但并不会把对他的恨投射到弟弟身上。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分得很清。

他冷冷地看着李守望。

李守望并不气恼,反而很大度地笑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欠你什么,这是你的命,你怨不到我身上。”

“世道就是这样,不是我把你拐回家也会是别人,但你在别人那儿,日子过得不会比我这清闲,最起码我没有把你掏心掏肺地论斤卖了。”

他说这些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失忆了一样,好像梁宵严背上那些伤疤不是他抽的一样。

好人做了一点坏事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而坏人做了一点好事却觉得自己菩萨在世。

但梁宵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十三岁了,早已不会被糖衣炮弹所蒙蔽。

从小到大数不清的苦难教给他一个道理:凡是让他感觉到一丁点伤害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装得再好,都不是对他真正的好。

他没吭声,就当听了个笑话。

伸手摸摸弟弟的脸,某一个瞬间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也不错。

但是好景不长。

没多久,李守望就被城里来的大老板带去赌钱,染上了赌瘾。

一开始只是不往家拿钱了,之后就是把家底掏光出去赌,连买煤炭的钱都给输掉。

冬天家里点不起炉子,婶娘带着他们俩烧木柴取暖。

忽然乌泱泱地闯进来一大群人,在家里打砸抢烧,说李守望挪用了工程款去赌钱。

电视机没了,摩托车也没了。

猪圈里养了一年的年猪和小猪当场就被宰掉带走。

小猪被一刀砍死时叫得撕心裂肺,溅出来好多血。

游弋吓得大哭,嘴巴被梁宵严捂住。

婶娘带着他俩藏在家外的秸秆堆里。

她知道这个家里最值钱的是什么。

但梁宵严不知道,他还不懂得。

那年冬天婶娘走了,走时只给小儿子留下一锅肉包。

她走时李守望死命抱着她,跪下来求她,啪啪扇自己嘴巴,说我被人做局了!我被人害了!

悔恨填满他的眼睛,浸染他的白发,但只浸到表,没碰到里。

因为他下一秒就拔下婶娘腕子上的小银镯,疯癫地跑向赌场。

那一天就是灾难的开始。

李守望烂了根,彻底救不回来了。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赌钱,什么叫烂了根,他只知道爸爸变得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抱着游弋亲,说等爸爸赢一把大的就给你买小汽车。

坏的时候,他酒气熏天地回来,游弋颠颠跑去接他,张开小手像只兴奋的小狗。

还没等叫一声,就被李守望一脚踹出去好几米远。

小小的身体砸到石头磨盘上,脸朝下着地。

梁宵严甚至都没听到哭声。

他赶到院里时只看到弟弟倒扣在地上,冲过去把孩子翻过来,“啊”地大叫一声,心都被捅穿。

只见游弋张着嘴,满口血,门牙全摔断了,血像泼的一样涌出来,下嘴唇从中间豁开。

疼啊……好疼……

梁宵严疼得站不起来,喊不出声。

他拼命把弟弟抱起来,抱在怀里都不敢用力。

他那么宝贝的宝贝,被踹成这样时还举着白天没舍得吃完的糖包。

游弋哭得比那头被宰掉的小猪还要惨,哭得小脸通红像要断气。

梁宵严慌不择路,他一个孩子,他刚十三岁,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叫李守望救命。

可李守望醉得不省人事,让他们滚。

梁宵严抱弟弟去诊所,诊所大夫也吓了一跳,不敢给弄,让他们去城里缝针。

那时是隆冬,零下十几度。

梁宵严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出来,脸上眉毛上结满了白霜。

他没钱没摩托,怎么带弟弟去诊所。

眼瞅着游弋已经哭不出声了,昏迷过去烧得浑身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