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张一元听到这话,瞪着大眼睛,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张文才自己也愣住了,张着个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明明昨日在取供室的时候,晏鹤京是一副懒散的态度,看起来并不愿意查清此案,在取供室里问了半个时辰,都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们便以为晏鹤京是因律法不得已才受理的此案,哪曾想他连女婴的模样都查清楚了,且还因女婴的庚齿而有了疑惑。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挣出了一句话:“大人,将孩子溺毙之人是那贱妇,她的心里如何想,又岂是我们能知道的?”
“放肆,谁容许你在这堂上口出粗鄙之语!”晏鹤京拍案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父子二人,在德安知县面前口口声声说亲眼见朱妇溺毙女婴,那她又是在何时何地将女婴溺毙?女婴又掩埋在何处地方?”
这一声响声,吓住了跪在堂下的人,张一元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大人,是五月五日,在家中将女婴溺毙,我们父子二人当日耕完地回到家中,就看见盆里的女婴没了呼吸了,至于掩埋在何处,那我们不得而知了。”
张文才接话:“大人,那妇人进了牢狱内仍不知悔改,我们父子二人何罪之有啊。”
“撒谎了。”姚蝶玉嘀嘀咕咕说了一声,女婴明明是在竹林里被溺毙的,这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金月奴和姚蝶玉靠得近,听清了她说的话,疑惑问道:“什么撒谎了?”
“没、没什么。”姚蝶玉从衣袖里拿出条汗巾擦了脸上的怖汗。
看到溺死女婴的事情,姚蝶玉只告诉过吕凭和吕仕芳,吕凭要她不要放在心上,吕仕芳要她莫与外人说,免得遭来横祸,至亲之人且觉得她过于在意了,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是大惊小怪,她也怕自己听多了这些话,会觉得自己真是个怪人,即使这种事情,在她的眼里上违天和、下伤民生。
虎毒不食子,啊。
“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何养育至一岁零二月才将女婴溺毙?”晏鹤京抓住这一件事情不放。
寻常人溺毙女婴,往往会在临蓐时准备好水器,产出见是女婴,管她身上是胞血淋漓,娇小可怜,当即溺之,可朱六莲的孩子养到一岁零二月,养得白白胖胖后才被溺毙,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德安县王知县在审案时,并未对朱妇案的女婴庚齿进行过询问,也没必要询问了,管那庚齿多大,反正父母祖辈都不得罪。
王知县曾把亲生的女婴丢到水里溺死,自己都做出残忍的事情来,哪里会上心,如果不是张氏父子带着伤,状告朱妇诬赖人,这件事根本不会被写进案卷里头了。
晏鹤京当初到任时,本想随便为一桩冤案翻案,在九江府为自己塑一个好民官的形象,从而引诱鱼儿上钩,没曾想朱六莲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跑来拦轿喊冤,当街洒泪,诉说冤词。
这案子办不好遭人嫌,展尽底藴办好了无人夸奖,更棘手的是若此案翻了,牵连者有无数人,包括德安县王知县,以及那已经告老回乡的前九江府知府。
受理了此案,前边全是看不见的绊脚石,银刀担心晏鹤京会因为这件案子受到谩骂,也可能会因此得祸,苦口婆心劝阻过几次。
晏鹤京倒不在意案件的最后结果会让自己会受夸奖还是谩骂,不管受理什么案件,他都另有所图,听完朱六莲的冤词以后,思考片刻后,当即受理,怕有人先一步使用手段阻止他翻案,于是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将朱六莲的案卷拿到手。
正如银刀所担忧的那样,想要翻这个案件并不容易,与此案有关的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将平日里不能当即断案的案件都送到了九江府里来,试图分散晏鹤京的注意力。
晏鹤京自小霸道,对想要的东西从来势在必得,但他不贪快,懂得想得手一件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得牺牲部分东西,他还懂得苦尽甘来,所以前边的路越困难,心里越觉得兴奋。
张氏父子一时紧张,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为何要养到一岁零二月大,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被朱六莲抢走了话头:“大人,其实女婴刚生出来的时候,他们便想将其溺毙,因为女婴是五月五出生的孩子,五月五是恶月,有生男害父,生女害母之说,可民妇以为,这不过是迷信之说,当初是我极力相护,孩儿才得以活命,只不曾想他们的险恶之心未绝尽,会趁我归娘家时动手。大人,他们觉得女婴不吉利,所以绝不会在家中杀害女婴,定是带到了某处有水之地将其杀害的。”
“信口胡说!”朱六莲话音刚落,张文才梗着脖颈反驳,“我若真想溺死孩儿,为何要等一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