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伥鬼(八)未见毁国帑(第2/3页)

“他们抓兵丁送到战场上,我儿子死啦,孙子也死啦,我一把老骨头,遭了多少罪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去死了。

“还好孟老爷找到了杨花镇,又请山神爷爷坐镇,让那些兵不敢来,我们才安安稳稳地活了下来。”

这个副本的背景果然有战事,倒是和信件的内容对上了;虎妖和镇民的关系似乎也不简单,并非仅仅是掠食关系。

齐斯想到邸舍后头堆砌的尸骨,心知这些镇民八成也死于兵灾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后退几步,让出窗户的位置,故作迟疑:“大娘,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来叨扰您……这事属实太古怪了。”

太阳比之前升得高了些,从窗户透进屋的光影收短至靠窗那张床的床脚,明晃晃得像个用颜料吐出来的格子。

小老太见齐斯和林辰都看向同一个方向,有些迟钝地上前一步,抻着头朝屋里看:“后生,出什么事啦?是咱邸舍有什么问题吗?”

齐斯指了指窗户:“昨天一入夜,窗外就吵吵嚷嚷的,还有‘咚咚’的敲窗户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人聚在窗边,要冲进来似的。

“我本来想守夜的,但是一到子时,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窗户上多了好几个洞。”

他垂下眼,轻声说:“而且,我总感觉窗外有好多人在看我……您说藏在镇中的那些伥鬼会不会就躲在邸舍后头,盯着我们这些外客下手?”

“这可不是小事哇!我来看看是怎么个回事。”小老太面容一肃,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房间。

她站在窗前,扶着窗台朝下俯瞰。

半层楼高的尸堆就在眼前,白惨惨得像一座沙山。

戴斗笠、穿黑衣的老头的尸体就躺在最上头,像是山顶的点缀,离老太只有一臂的距离。

小老太举目张望了半晌,神色没有太大的波澜,反而被迷惑织满。

她左右扭了扭头,缓缓直起腰,嘀嘀咕咕地说:“没有,外头什么都没有啊……好好的山,好好的竹林,看不到个人影子,难不成都退走了?”

齐斯侧目看了眼老太的双目,内里是一片混浊的空茫,没有聚焦。

看来她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或者说,她看到的景象和玩家们看到的不同。

想想也是,如果那些尸体真是死于战祸的流民的尸骨,怎么也不能让镇民看见,否则不利于团结和稳定……

齐斯问:“大娘,您可以说说您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竹林……”小老太忽的止了话头,脸上写满了茫然,口中喃喃念道,“你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吗?孟老爷说过,只有伥鬼看到的才和我们不一样……”

“您想多了。”齐斯笑着打断,“我们看得见,外头不仅有竹林,还有山呢。”

老太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齐斯两眼,眼睛混浊得像是长了阴翳。

两秒后,她嘟嘟囔囔地转过身,走出齐斯和林辰的房门,向唐煜和仇心的房间走去。

搜索过一遍的房间没什么好多留,齐斯和林辰默默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间。

齐斯直奔左侧罗海花夫妇的房间而去。

他有所觉察,就在他和老太交流的这段时间,罗海花夫妇那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恐怕凶多吉少。

对于这两人的死,齐斯并没有生出什么感伤之情,反而很好奇他们的死法和死相,不知会不会有点新意。

当然,他更在意的是,两人的房间里会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比如指向世界观的书信。

左侧的房间安静得出奇,连气味和色彩都寡淡得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好像什么都不曾存在。

齐斯走进屋,没有看到尸体,也没有看到人影。

两个大活人凭空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房间里的床头柜明显被移动过,一上一下摞在窗边,刚好挡住窗户。使得哪怕到了清晨,室内依旧呈现黄昏般的暗沉。

凌乱的被褥堆在床铺上,昭示有人曾在此处躺过,然而此刻已经丧失了余温,冰冷潮湿。

两只灯笼倾倒在墙角,破破烂烂的,如同废纸。

齐斯将挡住窗户的那个床头柜搬下来,外头的光刹那间倾泻入户。

他将床头柜放回床边,伸手在表面摸索了一遍,从木头的夹缝中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阅读起来。

林辰像背后灵似的跟着齐斯进屋,好奇地凑了过去,念出上面的文字:

【此城若陷,则家国沦丧,尔辈儿女家资,皆为奴为帑……】

【东南勤王者众矣,王师既往,或余一息。吾辈当伐薪拾柴,焚宫毁阙。珠玉金鼎,宁化飞灰,不可资敌。】

他习惯性地总结道:“这封信和我们房间的那封信是前后承接的关系。他们退到杨花镇后,连杨花镇也守不住了,为了不让侵略者获取物资,打算将杨花镇一把火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