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神圣之城(十五)书史者(第2/3页)

反揆当时,时空权柄的气息起先凝实到足以吸引他降临,在他真正踏入神圣之城后又分散得难以捉摸,像极了处心积虑诱他前来的陷阱。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原初的神圣之主究竟是谁?

……

【分食祖神的血腥飨宴落下帷幕,祖神留下的阴霾却笼罩在每一位神明的心头,短暂的狂欢后是亘古绵延的恐怖。

寿命无尽的神明无法真正死去,肉体的死亡只是弑神之途的开始,诸神将花费比杀死祂更漫长的时间阻止祂的复苏。

斩断对祂的信仰吧。执掌时空权柄的神明在历史长河中穿梭,抹去所有属于旧神的痕迹和遗存,篡改时间线根源的所谓“真实”。

追寻古老知识的求知者直视祖神的禁忌,疯狂吞噬仅存的理智,身躯异变成可怖的鬼怪。

他在世界树下枯坐千万年时光,向每一个过往的人传颂祖神的史诗——从未有人听懂他的话语。】

【身份牌•禁忌学者】

神圣之城北区,一行行银白色的文字在眼前浮现。

朝仓优子看到视野右上角的身份牌骤然飞出系统界面,扩散成金色的虚影悬于高天,逐渐将她的身影完全覆盖。

她不知道这是触发了什么机制,举目四望,周围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变了。

血肉模糊的信徒、衣冠楚楚的教士、维德、街道两旁低矮的房屋、地上流淌的臭水……所有人和物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混浊的橙黄色天空和遍地黄沙。

她身上的黑袍换成了棕黄色的麻布罩衫,凛冽的风沙扑到脸上,刀割般的痛,使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一场旅行,不知目的地在何方。

道路两旁的沙尘间林立高高矮矮的身影,似乎是另一队人正在沿反方向跋涉,朝仓优子眯眼看过去,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齐斯,看到了传说中的林决,还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但只一瞬间,所有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萧前辈的身形从漆黑一片的人群中走出,语气前所未有地急迫:“优子美女,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只需要知道所有神明存在都不是好东西……”

后续的话语被掐断了,人群消失无迹,面前只剩下黄土,茫然一片的黄土。

朝仓优子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步步踏着黄沙前行,耳边响起无数听不清具体词句的呢喃。

陌生的语言如有实质地灌入耳道,冲击耳膜,激起大脑被震碎的幻觉。黄沙被狂风卷起,凝聚成一幅幅神异又诡谲的画面:

女人的尸体仰躺在大地上,少男少女们分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生长。

旧有的人影在长大到一定程度后消散虚化,脚边的小人取而代之、一点点长大。

披着兽皮的部落搭建起古朴的祭坛,献上牲醴和奴隶,本该死去的巨大的女人再度出现,赐予他们火焰和农具,告诉他们神的存在。

他们迅速开垦土地,捕获猎物,繁衍成群。他们穿上华美的衣裳,神便教授他们文字和礼仪。

国家建立了,战争开始了,死尸层层叠叠地堆在脚下,堵塞河流,瘟疫在大地上蔓延,得病而死的尸体化作怪物从地下爬起。

种群的数量日益衰减,越来越多的活人被转化为行尸走肉。他们跪地祈祷,又一次在焦土之上搭建祭坛,于是,神赐予了他们一座城池。

这俨然是神圣之城的过去,一段存在神明的历史。每一个重要时间点都有神的影子,人们从此狂热地信仰神,一遇灾祸便手足无措,一如既往祈求神明的怜悯。

合情合理,却又极度危险。世界不过是神明的沙盒游戏,蝼蚁却偏要将高维生物心血来潮的恩赐当做必然,简直可笑可怜。

朝仓优子微微摇头,却免不了想到现实中的种种,神情微怔。

人类历史得以不受神明和鬼怪的干扰发展至今,是否也是一种偶然?天平教会所预言的诡异入侵、鬼怪横行的未来,会不会才是世界的常态?

副本中的NPC和现实里的人本就没有多少区别,知晓末日的存在后都不约而同地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明,她又何尝不是将筹码押在白鸦身上。

她自认为善良,却从不思考背后缘由,也许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推崇善良,并将这一种特质作为主流价值观,所以她才认真而虔诚地遵守。

她知晓了那些被联邦有意隐瞒的真相,义愤填膺而悲天悯人,但直到作为战地记者去往非洲前线,才真正见识到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她号称不信神,却相信天平教会能改变这个世界,相信自己正在做一件对的事,相信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过,当真如此吗?

从小到大,她从未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衣食住行、喜怒哀乐,所有选择和表现都同大众无异,好像一个被放在流水线上精心打造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