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成败(五)(第2/4页)

但牧嘉志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他掩卷冷静了片刻,向乐无涯提问:“大人,钱知府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

乐无涯:“还是那句话。左右不是我杀的。”

牧嘉志:“……”

在一阵无语后,牧嘉志念头一转,却明白了乐无涯所言何意。

乐无涯这话不算错。

因为此事已经说不清楚了。

先前,牧嘉志经办钱知府坠水一案,早把该查的都查了个遍,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才以意外结案。

卫逸仙为了将自己一举拖下水,选择拿钱知府的案子来作筏子。

现在,由于他阴谋败露,洗不清嫌疑的变成了卫逸仙本人。

毕竟谁知道这个“筏子”是不是当初卫逸仙亲手扎下的呢?

乐无涯站起身来:“牧通判,事已至此,多思无用,不如做好手头上的事情。”

他一转扇子:“昨夜一拿到证词,郑大人已将卫家大小人等已全部下狱。但事涉一府同知,怎么都是五品的朝廷命官。真要抄家定罪,还是得皇上御笔朱批才行。……咱们的郑大人,要上趟京了。”

听闻卫逸仙已经下狱,牧嘉志紧跟着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信任:“知府大人要去吗?”

“不去。我留在此处坐镇。”乐无涯拍一拍他的肩膀,“今后,桐州府种种事务,就需得咱俩戮力同心了。”

他将温暖的掌心压在牧嘉志肩膀,力道巧妙地揉了一把。

“牧通判,先前这话一直没说,如今说了也不晚。”

“……天长日久,请多指教了。”

牧通判注视着他诚恳无比的眼睛,一言不发,撩袍下拜。

这回,是十成十的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

乐无涯哼着小曲儿,心情大好地离开了牧嘉志的居所,打算去瞧瞧他的府兵。

这些时日的训练下来,这些人材质如何、是人是鬼,他已瞧了个大概。

再过两日,他会发还一批材质不足的兵丁回去,叫底下的人再选好的来。

这些兵丁一回去,便是他的活招牌。

一旦知道做府兵能过好日子,不少军户都会眼馋。

乐无涯从小眼见耳闻,知道大虞军队弊病之一,在于底层兵士难以出头,大多数都是一代传一代地当大头兵,下层厌战怠战风气盛行,一潭死水似的提不起劲儿来,只有欺压普通百姓时才能找回点雄风。

如今,乐无涯给他们找了条上升渠道。

肯上进的人,必然会削尖脑袋往上钻。

乐无涯就喜欢野心勃勃的人,那意味着无穷的生机与可能。

人若不与天斗,与地斗,与命斗,存之何趣?

在他快乐地拨着如意算盘时,有人从后拍了拍他的肩。

乐无涯一转身。

身后之人不出所料。

除了郑邈,如今的衙门里已没人敢和乐无涯这般没大没小了。

不过,今日的郑邈梳了个挺规整的发髻,没戴那串红玉珠。

他开门见山道:“我这就要走了。”

乐无涯露出惋惜之色:“哎呀。”

“少来。”郑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挺高兴的吧?”

乐无涯:“怎会?”

郑邈:“我这一去上京面圣,皇上只会关心钱知府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谁会关心訾永寿是怎么进到卫逸仙家的?”

乐无涯一摇头:“郑大人这话,明恪听不懂啊。”

经过这些时日,郑邈若是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就白干这么多年刑狱了。

他提示道:“地窖。”

乐无涯愣了一下:“什么地窖?”

旋即,他像是恍然大悟了:“郑大人的意思是,你怀疑我将訾永寿藏在了我家那个地窖里?”

郑邈:“你是怎么知道卫逸仙要从訾永寿这里下手的,我还不知晓。但以卫逸仙的狠辣手段,他是愚蠢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将訾永寿藏在自家后院井里?”

“郑大人此言差矣。”乐无涯言笑晏晏,“您审案多年,安能不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道理?”

郑邈:“他手握桐州府兵权,若想送个人出去,本是易如反掌。”

乐无涯:“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兵权就移交给牧通判了。”

“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巧。是云梁县令与军队勾结,杀伤人命。为便宜行事,我才做主将兵权暂交牧通判。他也料不到这一点啊。”

“据牧亮贤所言,云梁县的案子,是你提出疑点才得以翻案。”

“是啊,我新官上任,查阅卷宗,乃情理中事,有何可疑?此案本是冤案,有冤不伸,于心何忍?我怎能未卜先知,借此案将卫同知的兵权夺去呢?我又怎么能掩人耳目,将訾永寿塞进卫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