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斗法(四)(第2/3页)
晚些再收殓。
老师要紧。
项知节一路遇见了七八具尸身,大多数都埋在泥里。
这些人都是追着周文昌上山的,有的是恨极了他,临死也要拉他垫背;有的则认定周文昌不会坐以待毙,跟着他或能闯出生路。可惜慌乱中不辨方向,尽数葬身于此。
其中有一具尸体,还是项知节一脚踩下去,因为脚感不对才发现的。
项知节没空一一把他们刨出来验看,只根据露出的局部判断身份。
只要不是老师,那就统统丢开去。
可眼见迟迟找不到乐无涯的踪影,项知节渐渐不安了起来。
人死之后,面貌是否会与生时大不相同?
几年前,老师病死圜狱时,他听闻噩耗,吐血抱病,错过了和老师相见的最后时机。
他没见过老师死去的样子,万一弄错了怎么办呢?
于是,他走了回头路,双膝跪地,将那些尸身一具具重新刨出,不顾污秽,凑近细辨面容。
乐无涯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拖着死狗似的周文昌,见到了背对着他勤勤恳恳挖尸体的项知节。
隔着朦胧的雨幕,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是他乐无涯思之太甚,就是项知节念他成狂了。
他无情地把昏迷的周文昌扔到一边,摔得他在昏迷中都忍不住吭哧了一声。
乐无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个雨中的幻觉。
雨声喧嚣,再加之项知节双耳中皆是嗡嗡不休的杂音,他没有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当真是他。
确认了这一点后,乐无涯紧绷着的肩膀陡然松弛了下来。
几天不眠不休,四下奔忙,挖坑布局,随机应变,他都是精神十足的。
可这一瞬,他忽然累得不成了。
走不动了,一步都走不动了。
乐无涯假装方才自己没有扛着周文昌一路准备下山,呼出一口浊气,将跪在地上卖力刨人的项知节的后背做了垫子,合身趴在了他背上:“这位小公子,这是干嘛呢?”
乌鸦扑棱棱地飞过来,理直气壮地落在了他的鸟架子上。
项知节的动作骤然凝固住了。
乐无涯看不到他的表情,快乐地大放厥词:“小公子啊,我行路至此,实在精疲力竭,烦请背我一程。您的大恩大德,在下必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厚报。”
话本里,山中骗吃行路客人心的山鬼狐精,都是这么一套说辞。
项知节回过头去,看似如常的语气透着一丝颤抖:“真的吗?什么报偿都可以吗?”
乐无涯点头如捣蒜:“真的啊。”
项知节猛地拧转了身子,揽住了乐无涯的腰,单手压住了他的后脑,两人翻滚几圈,最终,项知节居下,将乐无涯紧紧护在了他身前。
他几乎是颤抖着吻上了他的嘴唇。
软而凉的触感,像是葡萄的果皮,内里则藏着甘美的果肉和汁水。
老师的味道是清澈的,干净的,催人欲醉的。
乐无涯被他笨拙而生涩的吸吮弄得嘴唇有些疼痛。
然而他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他清晰感受到了项知节口腔里的淡淡血腥味。
他心脏向下沉去,掐着项知节的下巴,强硬地与他分离开来。
天地间,雨声隆隆。
项知节眼巴巴地瞧着他,眼睫是湿漉漉的,左眼无声地滚下了一滴泪来。
之所以能确定是泪,是因为雨水不会这么灼人。
乐无涯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转而摆弄起项知节的衣裳下摆,将手指悄然探了进去,游走在他冰凉却坚硬的小腹时,察觉到了那处湿黏的伤口时,他心头一紧,却故作不觉。
单看他的眼神,乐无涯便知道,他心里的伤比身上的伤要重些。
当务之急,先医心病。
他滚热的指尖在项知节的脐周打转,轻一下,重一下,惹得那处的皮肤一点点滚烫挛缩起来,才似笑非笑地发问:“……我说啊,你会不会亲?”
项知节俯身凝视着他,呼吸渐重,心胸里狂乱地呼叫着什么。
乐无涯吐出了一点舌头,用雪白的牙齿咬着,令它充血泛红后,笑嘻嘻地诱导他:“亲这里,咬这里,用点力,我喜欢这样。”
项知节负隅顽抗:“不能咬。老师……会疼。”
乐无涯凑近了他的耳朵,问道:“还是不是好孩子了?”
项知节耳畔轰地响了一声。
耳鸣似乎比刚才还剧烈,心跳也是。
他履行了一个好学生的职责,在泼天的雨声中,乖巧又暴戾地咬住了乐无涯的舌尖。
乐无涯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过自己的身体。
皮肤一阵阵地发着紧,雨水浇淋在上面,像是浇在了滚热的烙铁上,又像是有无数细密的针尖,一下下刺入肌理,灸治着他的神经,叫他止不住地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