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了局(二)(第2/3页)

他点一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项铮的希望还没有燃起来半刻,小内侍便去而复返,拉着另一个小太监,朗声道:“皇上您瞧,这个就是谢雨!”

被他拽来的小太监乖乖行礼:“皇上,咱本名叫谢雨,进了宫,公公说我叫小雨子……”

薛介选进来的这一批宫人,半点不知道前朝之事。

什么解季同,他们压根儿不认得。

项铮急火攻心,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刚送走章太医,薛介一扭身,便见两个小太监满头是汗地奔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说,皇上又晕了。

问清前因后果后,薛介和善地摸了摸他们的脑门:“不干你们的事,是皇上自己气性大。赶紧烧水去吧。”

……

项铮期盼着,自己的症状只是暂时的。

待他痊愈,定要这些贱奴好看!

但等他口歪眼斜地从端午节躺到中秋节,躺到项知节摄政、乐无涯因从龙救驾,立下定策安邦的不世奇功,从左都御史升任文英阁大学士、居百官之首时,项铮的身体仍然没有任何好转。

就像是一团松软的、肮脏的、无人采摘的老棉花,只能等着慢慢烂在地里。

当第一次在床上失禁时,项铮差点疯了。

他竭力掩藏,可这玩意儿千真万确是藏不住的。

被发现之后,薛介的脸上并无意外,还是暖洋洋的笑意:“皇上,给自己施肥呢?”

项铮第一次知道,薛介的嘴巴竟能这么刻薄。

项铮连这个陌生的殿宇都出不去,万般无奈,只好把曾经说给小内侍的话说给了薛介听。

他抱着一线希望,结结巴巴地许下了重利,希望薛介能把他的话传出去。

说到最后,项铮吭哧吭哧地哭出了声。

他太苦了,太恨了,怨愤和屈辱日夜煎熬着他,生生把他熬成了个干巴鬼。

薛介耐心地听他说完了所有,一边听,还一边拿小勺子喂他喝水。

听完了,他说:“不行。”

项铮顿时破口大骂,用尽一切污秽的言语,呜噜呜噜地咒骂他。

好在他以前总是披着一张似模似样的人皮,从来不曾辱骂过什么人,这些内容薛介不熟,听不大懂。

听不懂的话,可以默认为狗叫。

在他狗叫完毕后,薛介便要起身离开。

项铮口齿不清地追问:“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

薛介实话实说:“五百两黄金,和京郊的一处宅子。待您百年之后,我可以去那里养老。”

项铮怪笑一声:“这样的鬼话你也信?你知道太多宫闱秘辛,他们岂容你活命?”

“……不知道。”面对项铮的挑拨,薛介不为所动,“但总比您的承诺可信些吧。”

项铮:“……”

哑然半晌,项铮面目狰狞道:“那我可要长久地活着……让你侍奉我到死。”

薛介依然不烦:“好啊。”

他的差事比以前轻松多了。

五个太监就能满足他的衣食起居,六尺大床就能让他从白躺到黑。

没有比这更省心的活计了。

更有趣的是,他可以罢工不去。

薛介在自己的小院里一觉睡到天黑,才有小太监来唤他:“薛公公,皇上唤您去呢。都发了好几回火了。”

小太监的语气里只有无奈,没有半丝恐惧。

纸老虎,怕他作甚。

薛介伸了个懒腰:“知道了。”

他溜溜达达地去了主殿:“皇上叫我?”

项铮也不想找薛介。

可他没办法不找他。

他一天到晚地躺着,什么都做不了,想要和人说句话都不成。

只有薛介能懂他说什么。

在薛介踏进主殿时,才知道小太监所谓的“发了好几回火”,并非虚言。

项铮的嗓子都喊哑了,见到薛介才安静下来。

他喊得脱了力,如今见了薛介这个“贱奴”,竟是百感交集地哆嗦着嘴唇,一副快要落泪的样子。

他哑声道:“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您可以去死啊。”薛介贴心地建议道,“那个玛宁天母说不定灵验呢。惠王全家现在要被放到益州去了,您赌一赌,夺了惠王他的舍,兴许还能东山再起呢。”

项铮:“……”

他早想明白了,玛宁天母,根本是请君入瓮的圈套。

这个名字,还是乐无涯在牢狱里同王肃开玩笑一般提起的。

他必然是那个设套的人!

可他实在不懂,为何乐无涯无论前世今生,与景族的交往都是寥寥无几,为何景族会愿意鼎力相助于他?

他分明害死了达木奇,赫连彻也在他死前把他的外族身份公诸于世,把他往死路上推了一程。

他为何会和赫连彻同气连枝?

或许,他真的不是乐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