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页)
“大人有什么教我?”沈书知脸上连忙虚心求教着,心里却一片沉着。
来了。
事情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了。
去年他装病几次,先是借机摆脱了老师让他帮三皇子忙的要命机会,又忙着把儿子捞出来,塞进禁卫军磨练去了。但他知道,他作为老师的得意门徒,又是山西派——现在还叫河东派,默认的下一代魁首,他再想退缩改换门庭,都是割不断的。
想要从三皇子的船上彻底下来,需要一个干脆利落的机会,不然一直暧暧昧昧的疏离,就等同于没变。哪怕重生的那一群同僚们清楚他的底色了,这也帮不上忙。
现在,机会就来了。
包厢中的众人对视几眼,像是在隐秘的交流什么,又像是在催促谁第一个开口。最后,还是一个平时说过一些话的官员硬着头皮说:“沈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礼部尚书大人自三皇子出阁以来,动作不断。咱们河东人……反遭了陛下忌惮,这不妥吧?”
“那江南人都得了陛下爱重。”工部侍郎低声说着,语气不忿,“扶都扶不起来,硬是铁了心要和我们斗,这是个极危急的时机了啊!”
“沈郎中,你如果也和尚书大人一样执迷不悟,那我再怎么不舍,也得忍着痛破例,也去收一位关门弟子了。”大学士为大家的话收了个尾,他不是在威胁人,而是望着沈书知,脸上流露出了实打实的痛心惋惜。
朝上的河东派系里,并不是谁官最大就做魁首,而是看谁手腕更高超,政斗素养更敏锐,能闻声知雅意的更懂陛下意图,能在生死危机前嗅到那一丝危险,及时带人回转。以及能否扛得住大旗,带着河东人抱团形成的这个利益团体走得更远,互相庇佑。
别看说得轻巧,想选出这样一位四角俱全,反应灵敏的政治人物,几十年都未必找出一位真正满意的。大多时候是没得选,只能在矮个子里拔高个子选。
现任魁首礼部尚书算是这方面的佼佼者,预定了下任魁首的沈书知虽说天赋赶不上老师,在年轻一辈里也是拔尖的,所以才早早被收为关门弟子,得了登天般的台阶,前路肉眼可见的平坦顺遂。他是被河东派系的众人一致认可过的。
但现在呢?
今年开春以来,沈书知几次露面都好像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
河东人这一关注,吓了一跳:
礼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亲外家,他因为自己的私心,现在竟要把这艘底蕴丰厚的大船都带到三皇子的岸上,起码要把沈书知带过去,其他人不就都在囊中了吗?起码也有个善缘。
河东派系的官员遍布朝堂,多有身居高位,这些原本不打紧,但现在若是和夺嫡——和三皇子扯上关系,那皇上能乐意吗?他们河东派系好端端的互相联络优势就转为了被忌惮的劣势。
这是什么,这是当代魁首礼部尚书以他们的‘公’来肥自己这个‘私’啊!
眼看着沈书知也要被拉拢过去了,河东人彻底坐不住了,这才有了今天的酒席。大学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就是,若是沈书知也学他的老师礼部尚书,河东派系的人就要抛弃他们师徒俩,宁愿忍着痛再选愚钝没有培养的新人,也不用他们了。
“不不不,下官……一心为陛下尽忠,为老师侍疾,实在没有其他多想的啊!”沈书知惊慌的连连撇清。只见他的脸色变化一会儿,又是愧疚又是决断,缓缓闭上了眼,“现在看来……老师府上的一干事已经不适合由我出面了,以后还是交由惣弟去做吧。”
——惣弟是老师的亲子,三皇子的亲表兄。
沈书知大义凛然的沉着说道:“下官在治水上略有天赋,近来又到了雨水充沛的时节,该运作一番,再出去巡查一段时间了。”
众人互相对视,纷纷满意的点着头。
先是避开那一摊事,为了不伤情面又外出一段时间,这态度已经表明的足够了。其实他们其中也或多或少有人对三皇子很是意动。但这些意动都不能放在明面上,尤如礼部尚书师徒那般就烫手了……
“来,我敬大家!”沈书知缓缓露出笑容,也和他们一起举起酒杯,氛围回暖的杯觥交错起来。
要说上一世……他的老师策划成功了。
因为山西派这群人,大多坐惯了高位,麻痹了自己,分毫不担心——若有危机,也该是魁首先提醒他们。但若这危机是魁首带来的呢?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危险,就这么被礼部尚书一窝端,潜移默化的慢慢试图拉拢进了三皇子派系。
但沈书知这一次费心谋划,要的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脱离三皇子党的印象。
所以是他,主动动手脚推动了几次河东官员外调的事情,暗中提及了几次江南人的备受看重,并以此暗暗点醒了大家,让他们明白了陛下此时对他们的忌惮和隐忍,明白他们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危如累卵,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