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这天晚上, 注定是不眠之夜。
说要禅位的皇帝还没退位,说要继任的太子还没上位,但一个“伤重在床”难以总揽理事, 一个刚大显神通让人敬畏。这来来回回处理各类琐事的臣子侍卫们就一时不知道该回陛下还是太子殿下了。有的回这个,有的时间不凑巧回了那个,颇为混乱。
鸿仁帝既然做样子要禅位, 就得把他在宫变中受了伤的印象维持下去, 眼睁睁看着太子后半夜坦然自若的招揽大家,议事都到他那边去, 不可打扰父皇养病。
——一副好孝心的模样。
“……”
鸿仁帝只得咬牙咽下苦果吃, 顺着太子的话半闭着眼睛装昏昏欲睡。
成王败寇,既然他要禅位了,这会儿还是利索点……顺着自己的脾气才是自讨苦吃。这个儿子身上真有几分神神道道。他……惹不起。
但哪怕理智上这么想了,鸿仁帝心底化不开的郁气与愤怒还是憋在胸膛里,无处可泄。
……他何时这么对人俯首帖耳过!
“陛下?”
这次来人是后宫太后身边的针花姑姑与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 后宫里提心吊胆了那么久,这是见事端渐渐平复, 却又没人去后宫禀报一声, 他们壮着胆子出来关切皇帝的。
即便太子说了他来理事, 这两人都还是把视线投向昏昏欲睡着的鸿仁帝,恭敬疑问的等待交待。
齐承明扔下毛笔,没什么反应,只是坐在这边桌案前, 好整以暇的擎等着。
宁王倒是魂不守舍,见状心中一寒,他上前一步急急地说:“姑姑,公公, 父皇在宫变中受了伤,已经精力不济写了禅位圣旨,太子兄长一片孝心,咱们还是别在这处打扰父皇了。”
他不住给两人使眼色。
虽说皇后宫中的上一任掌事太监在几年前被清除了,但这任掌事太监也是自小在中宫看着宁王长大的,听谁的都不如听自己小主子的。掌事公公虽然心中疑问众多,却不便在这种时候询问个明白,当即意识到走错了一步,收了眼神又去太子面前恭敬赔笑。
太后一向最疼宁王,针花姑姑哪能不爱?她也转头跟着行事。
齐承明这才露出微笑,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不必请罪:“不必多礼,回去禀告太后娘娘与皇后,近两日是非繁多,后宫也得清净有条理才是。父皇伤累,但没有性命之忧。恕我不能前去请安,待到闲时再去拜见。”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也请保重身体……”针花姑姑哪敢接下这话,赶紧说些寒暄话语。
太子登基前什么时候能得闲?他们还没这么不懂眼色。
“正是这个理呢,奴婢前来还有一桩事,皇后娘娘挂心宁王殿下,这才……”掌事太监笑得谄媚,丝滑的把话题带过到了宁王身上。
“……让母后挂心是儿臣的不孝,儿臣这就回去。”宁王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说道。他回头先看了一眼齐承明,像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碍于人多眼杂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匆匆行了个礼随人去了。
齐承明多长了个心眼,把这事记下了。
正站在太子面前议事的禁军大统领见他们两个的态度也是前后翻转,干脆闭了下眼,一言不发了:“……”
太子好手段啊。
同一个殿内,八步远外的榻上就是陛下在休养。太子却在这边设了一矮桌理事。美名其曰一边守着父皇尽心,一边若有处理不明白的事端,也好教父皇清楚。无事不可事君。
结果呢?
臣子侍卫,姑姑太监,哪一个进门的不得迟疑一二?左一个陛下右一个太子的,又摆出这等阵仗,这事该往哪里禀?等太子近旁的大太监多说几次,再从这个门里走出去的人就都明白了……现在是太子当政。
或者说,是只差了个大典仪式的新君在当政!
往右边太子案前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形如溪流。左边陛下榻前却稀稀拉拉,多是太医和御前太监低声交谈。
太子竟连这几日都不愿多等!这么早就要把握住权柄吗?
这又要让看了全程的陛下何等锥心?
禁军大统领一想到这些就心乱如麻,对自己所忠之君的落寞而愤然,对自己的未来而惘然焦虑。他是深知,不管自己表现得再好,他是忠于陛下之人,太子上位后就不可能让他继续当这个大统领下去了。
他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啊?
齐承明见禁军大统领心不在焉的站着出神,也不体谅他,瞥了一眼门口的小成子,让他宣下一个人进来回话。
小成子秉道:“皇子所管事太监吴青稻求见,说七皇子深感惶恐,来请圣安。”
这谁在门口候着,谁能进不能进,都是御前大太监需要打探好的,要揣摩上意还不能自作主张。小成子和小德子两个人站在这里,一个近身伺候,一个门口套话,虽是刚走马上任,但做得还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