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第2/3页)
他先瞥向宋故,宋故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做错事了一般:“陛下,臣是从你登基才受重用的,那时臣已经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了。”
齐承明确认的看向秦留颂。
秦留颂心虚狼狈的撇开头,嗫嚅得几乎没声:“臣……不是京官。”
看向沈书知。
“臣在外治水呢。”沈书知挠头。他一个庶人旧臣,能被明君慧眼识珠的起复就偷着乐吧,那些年在外面玩了命的治水报答新君。
看向吴太师。
“老朽已经致仕了,进不了宫。”吴太师拱了拱手,谨慎闭嘴。他想了半天前世新君近旁有什么亲信臣子,但怎么想都没想出来哪个是特别亲近的,就连太医都没有哪个更倾向的。
齐承明没招了,最后看向沐大学士。
“……老臣惯常主持朝政,倒是有求见过,但陛下不见。”沐大学士缓缓闭上眼睛。
他是一个标准的好重臣。
天天负责实施新君政策、上承大梁下接地面的中流砥柱,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会有和新君交心的时候?况且,新君也从来没有此意,沐大学士忙着吃力的跟上新君理念已经很难为他一个老人了。
再说前世的新君待谁都是那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疏离模样,从容完美,是一个好君王。沐大学士从来不觉得那副态度有什么不对,直到新君突然病重,他的私下求见被拒。直到最后两人也没说什么知心话,病榻前的最后一番对话无非是匡扶社稷,辅佐幼主云云。
比起呕心沥血的遗言,那更像是走流程的老话。
这个皇帝——当的过于标准刻板。
上辈子沐大学士不觉得有任何毛病,这一世和新君一路相处下来,却开始意识到不对,上辈子的那个陛下明明哪哪都是问题!
齐承明彻底沉默了:“…………”
他环视着这五六人的面孔,望着他们如出一辙的忧虑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彻底悟了——
“你们就直说吧,上辈子的我,和现在的我区别在哪里?”
“……”
“……”
这一听,齐承明在心腹重臣们口中,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齐承明”,听到了一个曲折崎岖百倍的二皇子就藩后而立储登基的逆袭故事。
他坐在软椅上,独自怔愣了好半天。
“陛下……?”宋故仗着亲近,蹙眉又问了一句,他和其他人暗自交换了眼神。上辈子的新君在想什么,应该只有他自己能想得通了。
“我没事。”齐承明摇摇头,暂时顾不上他们了,心不在焉道,“……你们先回去吧。”
“——陛下。”这次是沐大学士急促道,他不敢让此刻的新帝独自待着。
这可是重生以来被他小心照料,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健康帝王。万一受到过大冲击,变得——或是有了祸事。他人老了,实在承受不起第二回了啊!
“你们先回去。”齐承明的语气不容置疑。
几个臣子再急切和眼巴巴的,也只能低声告退,强忍着焦虑出去了。
大殿里被清的空无一人,擦得锃亮的地板就像原本反着光似的,冷清清的。齐承明独自坐在殿里,再一次被穿越以来便有的那种强烈孤独感笼罩,但这一次,他没有沦落在这种滋味当中,而是用崭新的眼光扫视着皇宫里的这一切。
——他已经明白了最大问题的所在。
上一辈子,臣子们没有重生。
那一个刚刚穿越,理念与所有人不通的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排解这份孤独的?他在使用基建系统的时候,所做的一切又是怎么推行下去的?
排解不了。推行不动。
这才是真实的古代世界。
这才是上辈子的他面对的真实处境。
“怪不得我总觉得……我过得这日子是简单模式呢。”齐承明喃喃着,像是在笑自己。
他以前也几次怀疑过,自己怎么可能遇事逢凶化吉,小弟纳头就拜,每每推行新的事物和观念,碰上的人大多通情达理,想法先进。自己经历的人生,就像是一部爽文,按部就班的经历了被流放就藩的套路,大逆转成了太子,又篡位成了皇帝。登高一呼,莫有不应……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带着定国百姓、会过不了好日子,所以他一直信念坚定的先度过自己死劫、再领着大家往这个目标奔赴罢了。
如今看来……
分明是有那么大一群与他志同道合的重生臣子,在暗中合力把他托举到皇帝的宝座上。
而在那群重生的臣子之下……
托举着重生臣子们与他的,背负着这一切的,是上辈子那个孤身一人的齐承明。
‘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走得跌跌撞撞,明白了什么是古代王朝与幻想故事的惨烈碰撞,认清楚了现实。他身边仍然会有爱他的人,但对于整个时代和抱负的重压来说,这一根草绳实在太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