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烈火灼身
真正从墙上翻落坠下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宗懔在想,他可能真是睡得太少, 头脑有些不清醒了。
他应该做的,是趁着这宅子里的人没发觉, 起身回去, 把献上馊计的姜胡宝和何诚捆一块打板子。
暗卫探查, 说这宅院里的人都没了动静, 烛火熄了也不见添上,应当是都睡着了,
但没想到,他方才进来,那边屋子就立刻有了动静。
虽闭着眼, 但来的那人蹲下身,缓缓靠近他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那股萦绕着无法忘却的绵柔香气,还有妇人轻而小心的喘息。
他大抵真是疯了,否则怎会将她的气息牢牢记得数月,她不过只是在行宫那林园里,匆匆擦过他的身前。
事已至此, 他只能不再动弹,任她施为。
且他也想看一看,究竟, 她会如何做。是按理智,将他推出家门,还是心善到愿意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救下一个不知好坏的陌生男人。
急促的脚步声来回, 她竟然拿来了麻绳,把他的手脚全给捆住。
那日在亭子里,她胆小得连他的脸都不敢抬头看,如今却敢直接上手绑人。
将他捆住后,细指温腻的指面轻轻撩动在他的面上,拨开他的刻意弄乱的鬓发。
温和又带着紧张的视线从上方投下,像几缕无形的羽毛,似有若无扫过,留下丝丝幻觉般的痒意。
她看了他面容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不能睁开眼,直接问她,对他的面容可否中意?
寂静间,听得见她手中拿着的刀具摩擦地面的声音。
若她将这刀对准他的脖颈、抑或心脏,那么,在她挥刀的那一刻,暗卫的弩箭立刻就会射来。
但,她没有。
而是轻轻放下了刀。
半晌,她又蒙上了他的双眼,然后开始来扯他的身子,扯不动,又想把他撑起来,结果也还是失败。
她到底与他身量相差太大,费了大劲,也没能挪得动他,然后,转身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在他心中生出恼意,想着是否不该用现在这个法子来试探时,她竟然推来了辆板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然后手上十分利落,解开了他的兵甲,再把他拽拉上车,吃力推进了无风的屋子里。
这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想。
在梦里,她柔弱、娇气,但凡他重些狠些,她虽然受着,却会一直哭,对着他,要么软声求饶,要么柔颤低吟。
便是后来背他而走,去找她那死人丈夫,也是柔情似水,温温言语。
但真正的她,却和梦里的虚影不再完全重合。
她真的如他们所说,心肠极为柔善,但她做起事,却利落得很,半点没有梦里总是哀哭的样子。
他不禁想起那些调查来的消息。
年幼之时丧父丧母,寄人篱下小心生活,大了些,五十两银子被卖给权贵家中将死的残疾儿子冲喜,拜堂都是和公鸡拜的,照料病夫多年,婆家却瞧她不起,本应分她的遗产也一分不给。
青春年华守寡不能再嫁,尚且年轻,却不能如其他女子一般打扮穿衣,也不能时常出门,吃喝倒是不愁,但余生的尽头,就是等着将来死了,和一个多年前早已埋葬的亡人合坟。
如此的生活,她却还有余下的心力接济这个,帮扶那个,那日远远瞧着她呵斥那苏冼文,虽然是发怒,却也活气十足。
她身上没有苦痛后留下的哀伤悲怨,反而有种风雨加身也默默扛过去的平静。
他躺在板床上,任由她推着他到了屋子中。
直到此刻,他决定回去重赏姜胡宝。
他真的想看看,她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
思忖之间,他感觉到腰带一松,衣服就这么被妇人刷拉一下扒开了。
她甚至还拿着剪刀,把他上身的衣物褪了个精光,然后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毫不避讳。
宗懔浑身僵硬,瞬间调动内息,压制下了骤然欲起的反应。
这下,她和他梦里的模样更不一样了。
就算是那说不出口的疯癫旎梦,那虚影扯他衣服时都没有如此的迅捷。
他故意划伤了身子,又服下催身发烫的药,想过她为他处理伤势,可她的娴熟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想来,是照料那许渝三年多得来的经验。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她的照料、救治,让人如此难熬。
她的右手和他的身躯只隔着一块薄薄的巾帕,在他的身上缓慢、细致地游走。
而左手因着要扶他的身子,毫无间隔地直接贴在他的肌肤上。
妇人掌心柔软细腻,累到后的喘息就在他耳边。
她将他上身所有的地方都抚拭了一遍,无比认真。
她确是个救苦救难的好人,可她没有菩萨播撒柳枝甘露润泽大地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