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做了什么
身上困乏疲酸, 俯身抬手都难受得不自然微颤,深吸吐气才能缓和,僵硬着把贴身的衣物慢慢穿上。
穿好后, 郦兰心转回首,拉动连接铃铛的细绳, 脆音旋即响起。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 遍体软酸, 其实她不大习惯穿衣洗漱都让侍女们伺候, 但现下光凭她自己只怕耗上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穿戴梳理好。
丝被彻底掀开,她方才瞧清楚此刻身上究竟什么模样,殷点嫣痕印在白腻皮禸上,交叠洒落,如同朱墨融水浇泼雪层, 骇目惊心。
颤抖着愣神间,才发觉手掌掌心不时隐约泛痛。
缓将双手翻过来,原本细滑的掌面,连带着虎口处,整片泛着红,像是磨出来的,又像是拍打什么留下的痕迹。
睫羽慌急眨触, 然而脑海依旧如一片清池,无鱼无藻,空空如也。
心中惊疑登时溃冒至泛滥, 但不等她细想,帐外脚步声已至近前。
侍女们轻唤她,素手挂好帐幔,齐力将她小心从榻上扶下, 说外头备好了沐浴的水,且谭吉已经让侍人去演武场通禀了。
时间不多,趁着去浴殿的当口,郦兰心偏头朝右侧的秋照压低声:“秋照。”
“夫人?”立时应声。
“昨晚……”她微蹙着眉,犹疑,“昨晚我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这一问,秋照当即愣住了,犹豫思索片刻,谨慎答话:
“昨晚您喝醉了,奴婢们就扶着您去沐浴,从浴殿里出来的时候,您还是没有醒,奴婢们便按着殿下吩咐把您扶回了寝宫里。”
“之后的事……奴婢们就不大清楚了。”说着句时,有些讪讪。
其实,昨晚殿下叫了两回水,但这种事儿,主子不细问,她也不好细说,毕竟郦夫人脸皮薄如今是侍人们都清楚的事了。
郦兰心心里疑云更沉,迷瘴愈重。
秋照说这些话,和没说几乎没有差别,她想知道的是,昨晚在榻上——
思绪里倏地泛刺,如细针轻扎一下。
她抿紧唇,垂首不语了。
……那些事,那些事问侍女们,也无用。
肯定,只有那人知道。
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她心里一直腾跳不止,尤其是知道他重重赏赐了寝宫上下的时候。
万事有因有果,赏罚亦是如此,总是为了什么因由。
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行那事。
有什么值得他大赏侍下之人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郦兰心呼吸都屏紧了些,越想越觉得古怪。
迷惘未知沿经络窜流遍全身,从足下至头顶似乎都在发麻。
果真醉酒害死人,她先前被他下那秘香都未曾断失记忆,如今灌了几盏酒汤,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也就一件事——
“……避子汤,熬好了吗?”轻声询问。
扶着她的秋照与冬湘俱是身一顿,但恢复得很快,几乎不着痕迹。
冬湘恭敬道:“已经在熬了,夫人沐浴后,用了早膳再服药吧。”
郦兰心眉心方舒展几分,点了点头。
到浴殿时,未进到最深处,便已隐约见到温雾蒸缭,鼎熏兰麝,盘呈芳膏,华奢全然不下太子府内的浴阁,且还要更宽阔许多。
这样的地方,昨晚她来过。
然而她也半点不记得。
郦兰心抬头,视线扫着四周,仔细看过每一处,想着能否找到什么唤醒记忆的引子。
然而一直等到进入浴池里,都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心底不知第几次深叹出气,无奈只能按下。
有侍女们服侍,沐浴没有刚起来时她自己穿衣那般艰难缓慢。
她身上不舒服,自然不能精心打扮,先前她第一回 要求穿戴华艳时,光是发髻上钗环笄簪梳篦步摇,都压得她脖子酸麻,更别提身上一整套衣裙,穿起来飘逸冶丽,但行动十分不便。
侍女们时分贴心,不必她开口直说,就直接撇了那些繁复衣装,只拿了一套藕荷色丝裙来,软贴轻适,发髻也只盘了最简单的,用两根玉簪固住。
沐浴按跷一番后,身上疲乏缓解不少,便要回去用早膳。
方出浴殿,从另一头过来、一直候在殿外的的侍人小步上前,笑得谄媚:“夫人,殿下已经回来了。”
郦兰心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抿紧唇,片刻后,低低嗯了声。
走回去的路上,郦兰心放缓脚步,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能走多慢就走多慢,走走又停停。
侍女们要传步辇来,被她一口否了,只说坐在步辇上会晃,身上便更痛,而且多走路对身体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有好处,侍女们自然拿她没法子,只能依从。
其实她知道,拖延是没有用处的,但人在即将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总会忍不住要尽量所有可能拉长准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