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来龙去脉(第5/6页)
亭子里孤立在此,现下却一尘不染,干净无比,不必想便知也是他的手笔。
宗懔紧贴着她坐下,将她抱入怀里,难得感受到她如此顺从,在他揽住她的时候,她脑袋便无力靠上他肩。
心中愈发酸涨般愉悦,紧接着就继续说下去:“后来,马球赛还未完,你却不见了,我发现你不在,心里不大舒服,但也没有当回事,以为,我会就这么忘了你。”
“但是老天爷就是要我忘不掉,见不到你的那一晚,我就做了一个梦,就在如今的东阳殿里。”
郦兰心呼吸微颤一瞬:“……做梦?在,东阳殿?”
侍女们无意提起过,本来,储君应该是要住在紫宸殿的,是宗懔亲自下的令谕,要求在东阳殿居住。
所以,他是故意的,他要在这里,重温旧梦。
心倏地揪紧,她此刻甚至不需去问他究竟做的是什么梦了,脑海深处隐约已经有了猜测。
下一刻,他便亲口确认了她的猜疑,只是,没有详说。
“我梦到,你夜入我榻。”轻吐几字。
话钻进耳窍,她的手颤起来,喉咙几乎要溢出笑来,惨淡的笑,混乱的笑。
今日之前,她怨他仗势欺人,怨他欺她骗她,但现在,她只觉得天命弄人。
原来,就是因为她砸了几颗石头,就是因为一场荒诞的梦。
这天下女子独她一个吗,他就不能去梦那些与他适配,愿意嫁他的女子吗?
而且,凭什么他自个儿梦里幻想难以自拔,梦里幻影顶着她的面容引诱他,他却要真正的她来偿?
又不是真的她爬了他的床,又不是她故意发出动静引他来看她。
但她的闭眼沉默却好似被他当做了倾听,他温柔抚着她发,沉沉在她耳边低语。
而后,她便听到了一切的因果。
知道了他是如何纠结挣扎,想要强夺人妇却迫于形势,迫于“担忧”她想不开,在家臣的劝谏下放弃,但之后夜不能寐,以至躁郁暴怒。
知道了他杀回京城大权在握后,却迟迟心魔不褪,手下人便出了主意,想徐徐图之,让他伪装成旁人前来接近她。
也知道了他独将她从许家逆案保住的经过,知道了他为何会恼羞成怒,对她下药。
他说时似乎难过委屈,不时还会与她低声道歉,像是愧疚难当。
但郦兰心却没有什么反应,只空茫出着神。
不管他说得再好,说得再诚恳,她也听得出,他根本就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回,他依旧不会放过她,至多,变化其他的手段。
对他而言,降尊临卑亲近她,为她做了天潢贵胄本不该做的许多事,已是让步,已是温情小意以待。
毕竟像他这般的掌权之人,绝大多数只会将人直接强夺回府,根本不会有半点商量拉扯的余地,即便臣妻又如何,不见多的是帝王甚至强占父亲的妃妾。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世道确是如此,可她不想接受,一点都不想。
她发现被欺骗时的惊恐痛苦不是假的,被逼着脱离原本安稳的生活不是假的,他毁了她微不足道的愿望,硬生生把她拖到了这般境地里。
他有过对她好的时候,确实,若没有他,她一定会被许家牵连,他捧着金银富贵到她跟前,他教她骑马,带她做她从没有机会尝试的事情。
就算被她打,他都半分不还手,甚至能把另外半边脸也送上来,即便是许渝,也不可能纵容她到这地步。
可他对她的伤害却也是真实的,他让她自惭自疑,让她对自己感到失望,让她无数次恐惧害怕,遇到他之前,她从没有流过那么多的眼泪。
世间难分纠葛都是如此混搅繁杂么,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是全然的恨他,可她也做不到深深地爱上他。
她不能留下来。
思绪时,眼前眩然一片。
耳边沉叙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了,宗懔低下头,把靠在肩膀上的人扶着坐直,捧起她脸。
却惊见她脸上神色迷惘恍惚。
眉深拧起:“姊姊?”
他说了这般多,可她就只出了一次声,现在还这般惨白脸色。
这一声像是铜钟震荡,惊回了她的神。
郦兰心清楚,她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可是她面上的皮肉像是僵住,根本不由她控制哭笑。
身体比意识更快些,抬手立时环到男人腰后,紧抱住他,头深深埋进他肩上。
手下躯体明显一僵,轻易能感知到他的怔愣。
下一瞬,他便立刻回抱住她,温声:“姊姊,怎么了?”
但她没有回答,也不说话,只摇着头,埋得更紧。
宗懔自然拿她没法子,只能抚着她的背,缓慢安抚。
眉间松舒了些,只眼中还略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