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朕错了么(第2/4页)
何诚豪灌了第二樽后,也没再添杯了,掌里捏着金樽,抬头看着壁上的故像,沉默下来。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燎炉内赤火燃烧愈灼,紫殿窗外夜风轻啸。
两个人就这么默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何诚又倒了第三盏,举手猛饮完,砰地将金樽砸放在案上。
叹了口气,直问:“陛下,您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他也不避讳什么了,方才进来到现在,心里也有了底。
从玉镜寺回来的这几日,前朝后宫皆压抑不宁,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有姜胡宝之流伴驾,且也不是第一回 闹了,他已负荆死谏过一次,如今又因着先前的种种,在面对玉镜寺那位时颇为难堪,甚至有些羞愧,于是便也不好再莽撞行事,只能硬憋着。
今夜圣旨突至,他心里石头抛起来又落下,一是惊,二是愁,都说万人之上是孤家寡人,果真不假,不然怎么轮不着他一个家臣来陪着灵前说话。
“陛下,您……”
“何诚。”天子微仰首,直望着悬在壁上的两幅画像,声沉若疑,“朕先前,做错了么?”
何诚一僵,片霎后,挠了挠头,没敢立即说话。
宗懔抬起玉樽,又饮了一回,目光依旧定在壁处:“她说,她没法对朕回以相同的情意,说她做不到。”
何诚头垂得更低。
“不管朕许诺她什么,她就是不信,说她做不到,说她怕。”面色漠然冰冷,“你说,真的是朕做错了么?”
“陛下……”
“可当初,父王不也是强退了母妃婚事,与母妃成婚后,再恩爱有加。”宗懔径自说下去,狭眸深冷,“朕凭什么不可以。”
“陛下!”何诚这回是真想开口了,粗眉拧成麻绳,又嗐叹了一回,才说,“陛下,太妃娘娘和郦夫人不一样啊。”
“太妃娘娘毕竟是京城世府出身的贵女,虽不是嫡女,可侯府里重视,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即便那文安侯府薄情险恶,但太妃娘娘说到底还是云家女儿,太妃娘娘不论嫁谁,云家都是太妃娘娘身后割不开的后盾、血脉干系连起来的合盟,且当年,老王爷是求了先帝下旨为太妃娘娘改立的婚约,太妃娘娘是圣旨赐婚的亲王正妃,只凭这两项,便足以给太妃坐稳王妃之位的底气,可郦夫人,一无家世,二无靠山,不仅如此,还有一干拖累地位的前尘旧事,如何能与太妃娘娘相较。”
“还有,您别不承认,若是放在两年前,您自己相信您会喜欢上个寡妇么?”
宗懔脸色微变。
何诚紧接着就趁热打铁:“而且,陛下您与老王爷,也不一样,老王爷是宗室亲王,而您是天子,亲王与天子怎么相提并论?亲王只统一地之事,天子却要掌九州兴亡,亲王王妃和一国国母,其中差别,便是五车之书也难蔽之,您要郦夫人一个只开过间小绣铺子的妇人,去挑起这么大的担子,别说她害怕,我要在旁边听着我都替她害怕。”
宗懔冷睨他一眼,没计较他称我不称臣,半晌,把手中玉樽放到了桌案上,脸色阴沉。
……倒是他先前失策。
当初只想着压下那群要他选太子妃的乱糟谏语,在顺安帝那里搪塞敷衍,却未曾想到还有这么一路。
悔不该让先帝就这么驾鹤飞了,该想法子让他写来一道赐婚的遗诏,若是当时想到了,把东西往她手里一放,她现如今当缓和至少两分。
“你先前怎么不说圣旨的事?”沉盯着桌对侧的武将。
何诚眼睛都瞪圆了,只想大呼冤枉,张了张口,觉得脑袋疼。
又狠抹了回脸,叹气:“……陛下,事已至此,就算有圣旨,以郦夫人的性子,难道就能力挽狂澜?郦夫人是个谨慎的明白人,知道在其位要谋其政,您让她做皇后,她当然会怕万一行差踏错,脑袋不保,更何况您这性情脾气——”
“嘶,您别这么盯着我,您老实说,您有没有对郦夫人恐吓发怒过?您以为偶尔好声好气些就能把先前的事儿给抹平了?一会儿一个样更吓人。”
宗懔眉宇间阴郁,唇角压得极低,眼下青黑,本是帝王英气,竟也蒙上两分晦暗。
“朕不需要她做一个好皇后,只需要她安生呆着罢了,过去那些事,朕都能改。”良久,沉声。
何诚看到主子这副模样,暗暗呲牙,心里头又不是滋味又觉得焦闷,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停也停不下来,干脆就一戳到底。
清了清嗓子:“陛下,您先前说将来要与夫人生育皇子公主,若是得了公主……夫人貌美,公主殿下肖母,应当冰雪可爱。”
宗懔倏地抬首,拧眉眄去。
何诚缓道:“只是公主长大后,难免要招驸马,但史书上有记载,许多公主与驸马之间夫妻情意甚薄,驸马一家或是欺瞒公主,或是利用公主攫取私益,重些的甚至殴打公主,抑或用各种阴险手段折磨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