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当安德烈再次出现在弗拉基米尔市时, 挤兑潮就像一阵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远东发展银行门口只剩下几个消息滞后的普通储户,拿着存折在门口迟疑徘徊。

而本地的国有银行则像是刚刚才得知同行被挤兑, 急不可耐地派人前往何长宜的办公室, 每个人都声称他们银行有充足的资金可以用来拆借,重点是,没有利息, 没有手续费, 全部免费。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热心而善良。

何长宜笑容可掬地把这群西装革履的家伙赶出了办公室。

“先生们,如果你们在三天前敲响我的办公室门, 哪怕是每日千分之三的利率我都会感激不尽, 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

其中一个西装男死死扒着门框,挣扎着喊道:“但您现在依旧需要现金, 不是吗?在快要饿死的时候, 即使是敌人递过来的面包也应该接下啊!”

何长宜抬手制止保镖要强行将西装男拖出去的动作,上前几步,微微躬身, 俯视着他的眼睛。

“你说错了。”她似笑非笑地说, “饥饿不一定会导致死亡,可敌人的毒饵却会让人立刻就死。”

何长宜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他扔出去。”

不出意外的话,安德烈已经和塔拉斯接上了头。

一个是家族背景深厚的政治新星, 一个是毫无根基全靠总统的激进改革派, 尽管双方的理想南辕北辙, 但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从联盟延续至今的政府内部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团体。

他们过去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联盟的解体,而如今,他们又试图从国企私有化中分一杯羹, 把那些被他们暗地控制的企业光明正大地塞进自己的口袋。

塔拉斯在弗拉基米尔市推行国企私有化拍卖时,就被本地的土沙皇们接二连三地戏耍,用理发店、小酒馆还有濒临破产的乳制品厂来糊弄他的新政策。

当时塔拉斯差点气炸,直到第二次拍卖会开始前他带来了总统手令,才强行逼迫当地官员将一些真正的、正常运营的企业摆到拍卖会上。

至于第三次拍卖会,塔拉斯并没有亲自前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

事实上,当他得知弗拉基米尔市的大型国企终于被摆上拍卖会时,高兴得当天晚上多喝了一杯酒。

不过很显然,他高兴的有点早了。

“那帮贪婪的盗贼!”

塔拉斯愤怒地将弗市国企私有化报告扔到地上,大骂道:“这是政治分赃!他们是在盗窃国家财产!蛀虫!强盗!罪犯!”

安德烈捡起地上的报告,看了看内容,随手放在了桌上。

“正如您此前的文章所说,只有将企业拍卖给出价最高的买主才是唯一公平和避免腐败的办法。而这些人——”

他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他们在拍下企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百分之九十的员工赶出工厂,不花一分钱的裁员,最后只留下核心生产线,打包卖给外国人。他们在一夜之间造就了数千个破产的家庭,而在被拍卖之前,工厂甚至依旧在盈利。”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扭曲了您的政策,赶走了真正有能力接管工厂的人。”

塔拉斯的脸色和缓下来:“是的,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只有拍卖,也唯有拍卖,有公开性又有竞争性,才能选出最合适的业主,才能真正让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

安德烈颔首道:“正如总统先生所说,我们需要的是几百万个业主,而不是几百个百万富翁。”

塔拉斯兴致高昂起来,在堆满文件的书桌上翻找东西。

“你确实对私有化很有研究,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是很了不起的……对了,这是我的新文章,将在下个月刊登。”

他骄傲地将一叠纸递给安德烈,“你可以抢在所有人之前读一读。”

安德烈礼貌地接过文章:“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

塔拉斯满意地笑了起来,又说道:“关于弗拉基米尔市的事,我会报告给总统的。那帮家伙,既不忠诚于总统,又不忠诚于人民,还试图破坏我的政策……”

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而安德烈补充了一句:“快到选举的时间了。”

塔拉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弗拉基米尔市应该在选举前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

当安德烈离开时,他已经和塔拉斯达成了默契,一个台面下的同盟。

安德烈的父亲在知道此事后,欣慰地说:“我很高兴,你终于想通,并肯付诸实施。”

安德烈平静地说:“我只是在遵循我的内心。”

即使圣殿陷落,信仰崩塌,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骑士也依旧挣扎着向无处不在的黑暗举起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