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鄂缮被毓朗勾得把他心里该说的话都说了, 赤着脚回到自己的床上,翻过身没多会儿就睡得鼾声震天,独留下毓朗看着房顶直发愣。
他本能地觉得耿额不是在躲, 而是以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表忠心,就是不知道这份忠心到底是表给万岁爷看, 还是索额图和太子。
有时候犹豫过后的忠心在旁人看来更为可贵,毕竟你是挣扎过权衡过后的选择, 听着都比一口答应来的要金贵些。人心难测,实在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能想得明白的。
但想不明白却又忍不住想, 越想脑子就越清醒, 毓朗现在最难受的就是身边没有自家大奶奶, 憋了一肚子要命的话没人能说, 就更加睡不着了。
直到外头天都蒙蒙亮了毓朗才睡,等到再当值的时候装得再像那么回事还是被胤礽看出来。“怎么?刚入值一天就想家了,瞧瞧这睡眼惺忪的样子, 该不会你也想调去值夜班了吧。”
这话说出来就带着怨气,听得毓朗眼角直抽抽。再想起从鄂缮那里听来的话,当即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奴才巴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阿太子爷跟前露脸, 哪能愿意去值夜。”
“说你实在你还不知道藏一藏, 这话千万别让旁人听见, 要不然又得生是非。”
胤礽这几天着实是气不顺,本来自从上次自己主动去皇阿玛跟前说了太子妃的事, 之后自己跟皇阿玛之间的关系就很快缓和下来。
中秋过后皇阿玛私底下先告诉自己石家的事, 更是让他觉着他跟他皇阿玛的关系, 已经恢复得和前几年自己还没搬到毓庆宫来时一样。
耿额这个不长眼的非要在这个时候生事,自己难道不知道他是皇阿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自己难道为此说过半句不愿?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那儿琢磨个什么劲儿,自己都不曾为难他还左右为难上了。
还有索额图也是个没脑子的, 天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皇阿玛派过来的人他个个都想拉拢到自己这边来,储君储君,君前面还挂了个储,这话跟他说一百遍他记不住也从不放在心上。
知道索额图私底下找过耿额之后,太子难得把索额图叫来臭骂了一顿,骂得老头儿涕泪涟涟一个劲地磕头。
但看着他那副样子太子心里却一丝波澜都没有,这么多年他作为赫舍里家最有本事有手腕的当家人,胤礽比谁都清楚他是个什么秉性。
他在自己跟前的磕头认错是真,等回头出了宫又成了那个专权跋扈的索相也是真。毕竟谁让他是太子的叔爷,是大清朝的索中堂。
从少年时跟随万岁爷铲除鳌拜一路走到今天,索额图从来都不是靠着侄女儿联姻才走到今天的外戚。
说得再直白一些,如今是因为有太子在所以索额图是太子党的领头羊,若一开始没有太子,索额图也会成为索党的领头人。
朝廷本就有议政王大臣的制度,虽然随着四大辅政大臣的亡故早已不像当年那么能把持朝政,但眼下不管是宗室里福全、常宁、岳乐等王爷,还是索额图、明珠、佟国维等大臣,都各有各的权利范围。
索额图有自己这个太子,明珠支持的是老大,佟国维是皇阿玛的舅舅又是孝懿皇后的阿玛,今年刚进宫的佟妃还是佟国维的女儿,王爷们身后则是八旗和各大世家。
总之这事远不是索额图替自己这个太子出头这么简单,他身后站着的是所有依附索额图和赫舍里家的人,
但每次!每一次!倒霉的肯定是自己这个太子,皇阿玛眼下是都是对自己不满吗?他是对索额图手伸得太长不满。
换而言之他是对所有结党和与爱新觉罗家分享权利的满洲世家不满,自己不过是那个最合适的宣泄口罢了。
“奴才还以为这话说出来是拍太子爷的马屁,怎么到了太子爷这儿反成了奴才实在了。”
“你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不是。”
胤礽等着毓朗说些好听的安慰自己,却不想这小子非得跟旁人不一样。胤礽此时此刻就像那种追求与众不同的霸总,毓朗越不说什么誓死效忠的话,他越觉得这人有意思,和其他侍卫不一样。
“太子爷,奴才真不是耍嘴上快活。”
毓朗当然看得明白眼下的局势,太子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做什么都要看皇上的态度行事。
有时候猜中的困囿他的人心思,这几天的日子就好过些。更多时候猜不中万岁爷的心思,就会像个闷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不说,豢养鸟儿的人也不爱看。
这话别说说出来,便是多想一想都是大逆不道,但毓朗此时此刻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太子眼下这幅心神不宁又烦躁不安的样子,知道的是他不愿意让皇上误解他的意思,可落在万岁爷眼中恐怕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