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早晨(第18/19页)

“知道,”我说,语气里带着点恼怒。在妈妈面前刮胡子让我很不自在。这事该由爸爸来教我。她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我们都没有开口点破。

我按照她的指示,顺着一个方向刮去,看着刮胡泡沫渐次退去,露出一道皮肤来。当刮胡刀转过下巴,往下走的时候,刀片卡了一下,我感到一阵刺痛。

“啊呀,查理,你没事吧?”

她向我伸出双臂,但马上又缩了回去,好像突然意识到她不该这样做。

“不用担心,”我说。我觉得我可以继续刮下去。

她在边上看着。我继续刮。剃须刀在我的下巴处和脖子间游走。刮完后,我看看妈妈。妈妈用一只手掌托住自己半边脸,看着我,微笑了。“我的天,你还真学会了,”她轻声说,语调里故意带上了英国腔。

这让我觉得挺快活。

“现在去洗脸吧,”她说。

我没有为妈妈挺身而出的事情

那是一个万圣节。那一年,我十六岁,已经过了挨家挨户去索要糖果[6]

的年龄。但妹妹还是吵着要我在晚饭后带她出去——她认定天黑以后出去讨糖果能够讨来更好的——我勉强答应了,因为我的女朋友琼尼应允和我们一起去。读大二的琼尼是学校拉拉队的队长,而我那个时候可是学校棒球队的明星队员。

“让我们走远一点,这样我就可以要到以前没有见过的糖果,”妹妹说。

室外挺冷的。我们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从一家走到另一家。吕贝塔把所有讨来的糖果都装在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购物袋里。我穿着棒球夹克,琼尼穿着拉拉队的套头衫。

在一户人家门口,妹妹敲了门,门一开,她就兴奋地喊道:“不发糖就捣乱。”

“哦,亲爱的,你是谁啊?”开门的女人说。我猜她和妈妈差不多年纪,但她的头发是红色的,穿着家居服,眉毛画得很糟糕。

“我是个海盗,”吕贝塔说,“哇呀呀。”

那个女人笑了,往妹妹的口袋里扔了一小块巧克力,她那样子,好像是往银行里扔了一个分币。巧克力落在袋子里,发出“扑通”一声。

“我是她哥哥,”我在一旁说。

“我,我是……我和他们一起的,”琼尼说。

“你们的父母我认识吗?”

她又拿出一块巧克力,准备往纸袋里扔。

“我的妈妈是贝奈特太太,”吕贝塔回答。

那个女人愣了一愣,捏着巧克力的手缩了回去。

“你是说贝奈特女士?”她问。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变了,两道画过的眉毛向下拧在了一起。

“你们好好听着,宝贝儿。回去告诉你妈妈,我丈夫不需要她天天在他店门口,穿得花枝招展的晃来晃去。告诉她休想打主意,听到了吗?休想打主意。”

琼尼转头看我。我的脖子一下子红了。

“这块巧克力也给我吗?”吕贝塔问,她的眼睛还看着那块巧克力。

那个女人把巧克力举到了胸口前。

“走,吕贝塔,”我闷声说,拽着她就走。

“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那个女人说。“你还什么都想要。回去告诉你妈,休想打什么主意。休想,听到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落荒而逃,跑到了她家院门口草地的中间。

罗丝道别

我和妈妈走出罗丝家的时候,太阳光更强了。罗丝一直送我们到门廊的尽头,她站在那里,拐杖靠在铝制的门框上。

“好了,再见了,亲爱的罗丝,”妈妈说。

“谢谢你,亲爱的,”她说,“希望很快再见到你。”

“当然会。”

妈妈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我必须承认,妈妈的手艺真是不错。罗丝的头发现在又整齐又有型,她好像比我刚看到她的时候,年轻了好几岁。

“你看起来真不错,”我告诉她。

“谢谢你,查理。我有一个特别的地方要去呢。”

她调整了一下扶拐杖的姿势。

“什么地方?”

“我要去见我的丈夫。”

我没敢追问她的丈夫在哪里,怕答案是老人院,或者医院这种地方。所以,我敷衍道:“哦,是吗?那可不错。”

“是啊,”她轻柔地说。

妈妈从自己的衣服上拉下一个散落的线头,然后看看我,笑了。罗丝往后退了几步,这样,她就可以把门关上了。

妈妈扶着我的胳膊,小心走下台阶。我们走到街边,她向左指了指,我们便转弯向左。这时候,太阳已经直直地照在我们身上了。

“我们回去吃午饭,怎么样,查理?”她说。

我几乎笑出声来。

“怎么了?”

“没什么。好呀,吃午饭。”这听起来是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