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尼卡(第11/24页)
不过在他的演讲里也还有些别的内容。倒不是有很多能够或不能同意的观点,而是一种高屋建瓴的谴责。不错,他谴责了白人,但也谴责他们——在座的镇上居民,他们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土生土长的鲁比人。似乎有一种新颖的更具阳刚气概的方式对付白人。不是布莱克霍斯或摩根的方式,而是某种非洲的东西,充满新词语、新肤色和新发型。他暗示,对付白人以智取胜是怯懦的。要面对他们讲道理,驳斥他们。因为旧有的方式是缓慢的,局限于少数人,而且软弱无力。最后这一谴责让迪克憋屈得脖子鼓胀,他在一个工作日崩掉了那些鹌鹑的脑袋,才得以使自己的脑袋免于憋炸。
他现在随时都可能拿着一袋子鹌鹑回来,随后索恩就会端出烹饪得焦嫩的一大盘,都是半只半只的。因此她考虑着将大米或甜薯泡在杯中。她喝完最后一口时,后门打开了。
“那是什么?”
她喜欢他的气味,带着潮风和青草的气息。“没什么。”
迪克把他的口袋撂到地上。“那就给我做一些吧。”
“来吧,迪克。要多少?”
“十二只。给萨金特六只。”迪克坐下来,先解开靴带,然后脱下上衣,“足够两顿晚饭吃的了。”
“K.D.和你一起去的吗?”
“没有。怎么了?”他哼唧着脱下了靴子。
索恩拿起那双靴子,放到后廊上。“这些日子难得找到他。我敢说,准是忙什么呢。”
“你煮咖啡了吗?他会忙什么?”
索恩嗅了嗅黑糊糊的空气,感觉一下它的分量,然后关上门。“说不准,真的。不过他可有太多的理由到处跑了。”
“我猜是在追求女孩。记得前些日子在镇上拖着腿闲晃,后来住进女修道院的那丫头吗?”
索恩转向他,把咖啡罐揽在胸前拧开盖子。“你为什么说‘拖着腿’?你为什么非要那么说不可呢?你看见她了?”
“没有,可是别人看见了。”
“还有呢?”
迪克打了个哈欠。“没有了。咖啡,宝贝儿。咖啡,咖啡。”
“那就别说‘拖着腿’了。”
“好的,好的。她没拖着腿。”迪克哈哈大笑,把外衣都掉在地上了,“她飘着来的。”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迪克?”索恩看着防水裤、红黑两色的上衣和法兰绒衬衫,“那有什么言外之意吗?”
“听说她的鞋跟有六英寸高。”
“你撒谎。”
“还撒欢呢。”
“好吧。如果她还在女修道院,就应该没事。”
迪克揉着脚趾。“你对那地方的女人就是偏袒。我要是你,就要加倍小心。现在有几个人了?四个?”
“三个。老女士死了,记得吧?”
迪克瞪着她,然后把目光移开了。“什么老女士?”
“老修女嬷嬷。你以为呢?”
“噢,对了。是啦。”迪克继续挤着脚上的血,随后又笑着说,“罗杰第一次开他新买的大型客货两用车。”
“救护车。”索恩说着,收拾起他的衣服。
“第二天带来了三张付款单。但愿他能按时交余下的款子。这一带没有那么多医院或殡仪馆的生意好做,赚的钱还不够他花大价钱买下那个大家伙。”
咖啡的香味飘了出来,迪克搓着手掌。
“他吃不消了吗?”索恩问。
“还没有。可是,既然他们依靠病人和死人获取收入,我估摸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破产了。”
“迪克!”
“对我的孩子们我一点都帮不上手。像小动物似的装进了袋子。”
“他们的棺材挺漂亮的!挺漂亮的!”
“是啊,可是里边……”
“别说了,迪克。你干吗不闭嘴呢?”索恩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我估摸他还能成功。要是我走在他前面的话。咳,无论如何,你知道该怎么办的。我一点都不想乘那辆车,可我想要一个上等的盒子,这样他就会把事情办得好好的。弗利特可是有麻烦。”他站到水池边,往手上打肥皂。
“你总是说这些。怎么回事?”
“邮购。”
“什么?”索恩往她丈夫心爱的蓝色大杯子里倒咖啡。
“你们都去丹比,是吧?你想买一个烤箱或电熨斗的时候,就从一份目录中订货,再一路跑到那儿去提货。他又在哪儿能派得上用场呢?”
“弗利特手头从来没有多少东西,而确实有的东西又在他那儿存得太长了。那把靠椅摆在橱窗里已经变了三次颜色了。”
“道理就在这儿,”迪克说,“既然他推不出去老存货,也就买不成新的。”
“他原先的生意还挺好的。”
迪克在茶碟里倒了一点咖啡。“十年以前。要不就是五年。”咖啡被他吹出一圈圈的波纹,“小伙子们从越南回来,结了婚,安了家。打仗的钱。农场经营得不错,所有的人干得都不错。”他在茶碟边上吸了一口,舒坦地叹了口气,“现在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