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尼卡(第18/24页)
那男人摇着头回来了。“我不熄火就成了。她说她可以待在车里。”
安娜点点头。“你们还要走远路吗?”
“拉博克。呃,咖啡热吗?”
“热的。你要什么样的?”
“不加奶,只加糖。”
他刚喝了两口,两用车的喇叭就响了起来。“狗屎。请原谅。”他说。他再次回来时,买下了甘草、花生酱、饼干和三瓶皇冠饮料,拿出去给了他太太,随后又返回来喝完他的咖啡。他不言不语地啜饮着,安娜捅了捅炉火。
“你最好在西一八号路加满油。暴风雪就要来了。”
他哈哈笑了。“暴风雪?在得克萨斯州的拉博克会有暴风雪?”
“你还没到得克萨斯呢。”安娜说。他朝窗户望去,看到两个身影走来。米斯纳用肩部顶开门,斯图亚特紧随其后。
“你可以走了。”米斯纳说,递过去药瓶。那人接过药瓶,奔出去上车。米斯纳跟在后面给他指路。
“这都是谁啊?”斯图亚特问道。
“不过是些迷路的人。”安娜递给他一听三十二盎司装的蓝孩。
“迷路的老乡还是迷路的白人?”
“噢,斯图亚特,算了。”
“差别很大,安娜姑娘。很大。对吧,牧师?”米斯纳刚刚迈进门。
“他们和大家一样迷了路。”安娜说。
“天生就迷路。占有了世界,照旧迷路。对吧,牧师?”
“你自相矛盾了。”安娜笑着说。
“上帝只拥有一个民族,斯图亚特。你明知道这个。”米斯纳搓着两手,随后又向手上呵气。
“牧师,”斯图亚特说,“我听你说过,事情出于无知,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什么事情基于无知。”
米斯纳微笑着正要回答,那男人又进了门,给了米斯纳药钱。
“暴风雪就要来了。”斯图亚特看着那人单薄的衣服和鞋子,“你大概是想开车去什么地方。一八号路上有加油站。我要是你,就不会再往远处去了。”
“我会找准的。”那人合上钱包,“我会在一八号路上加油的,不过我们今天就会穿过州界。谢谢你们。你们都帮了大忙,感激不尽。”
“他们从来不听人劝说。”斯图亚特看着两用车开远了,说道。他本人在一九五八就在这儿赶上了所有的牲口都冻僵的事,他从星期三起就抽水,钉钉子,叉苜蓿贮存起来。他进镇去买烟草和糖浆,捎回了多薇。
“我说,斯图亚特,”米斯纳说,“你见到罗杰的外孙女比莉·狄利亚了吗?”
“我干吗要见到她?”
“安娜说没人看见她。当然啦,我们还没问她母亲。”
斯图亚特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们”这个用词,把一张打卷的五美元钞票放到柜台上。“你们从她那儿什么都打听不到的。”他说着,心想她就是真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帕特活该,他心里说。她到处打探别人的事,可要是碰到有关她自己的事,立刻就闭紧了嘴巴。“这倒让我想起来了,迪克告诉我,他早上看见斯维蒂了——就在马路上走,没穿大衣。没穿什么厚衣服。”
“斯维蒂?从她家里出来?”安娜强调了她的不相信。
“走在马路上?”米斯纳问道。
“不是斯维蒂。”
“迪克发誓是她。”
“应该是,”米斯纳说,“我也看见她了。就在我家屋外。我原以为她要敲门,但她转身又朝中央大街走去了。依我看,她像是要回家。”
“没有。迪克说她从萨金特门前路过——像个大兵似的大步走出了镇子。”
“他没拦住她?”
斯图亚特瞪了安娜一眼,像是不能相信她的话。“他当时正在给银行开门,丫头。”
米斯纳皱起了眉头,安娜打断了他刚刚想说的话。“你们都想来点咖啡吗?也许要点南瓜面包?”
两个男人都接受了。
“最好有人和杰夫谈一谈。”话是安娜说的,可三个人全都看着一面摆满货架的墙,墙后是弗利特伍德家具及器械店。
理查德·米斯纳的凝视和斯图亚特·摩根的警觉显示了某种预告,一小块天空闪过水彩般的颜色:橘粉色、薄荷绿、海岸蓝。天空的其余部分呈白镴色,把这个如图画一般奇特的阳光破云而出的景象烘托得更璀璨了。这景象延续了整整一小时,每个看到的人都惊悸不已,随后便褪了下去,铅灰的天空在无情的大风上方凝固了。到中午,第一阵雪就落了下来。起风前的这阵雪急促如弹丸,猛烈不融化。两小时之后,第二阵雪下来了,变得柔和,静悄悄的,覆盖了地面上的一切。
斯维蒂说:“马上回来,梅布尔小姐。”“只走开一会儿,梅布尔小姐。”
看来她想这么说的。也许她没说。反正是她脑子里要说的话。不过她必须赶快,赶在孩子当中有人咯咯笑出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