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11页)
“没有。五英里之外才有呢。”
“五英里?”
“就是。什么毛病?说不定我们这儿有谁能修一下。你这是去哪儿?”
“沙理玛。”
“你已经到了。”
“就是这儿?这就是沙理玛?”
“当然啦。这就是沙理玛。”那人把“沙理玛”念成“沙利蒙”。
“多亏车子出了毛病。要不,我肯定会走过头的。”奶娃哈哈大笑着说。
“你的朋友也几乎错过了呢。”
“我的朋友?什么朋友?”
“那个找你的人。今儿早上开车来到这里打听你。”
“指名道姓打听我吗?”
“不是。他根本没提起你的名字。”
“那,你怎么知道他找的是我?”
“他说他要找一个穿三件套哔叽西装的朋友。就像这个。”他指着奶娃的胸口。
“他长得什么样子?”
“是个皮肤挺黑的男人。跟你的肤色差不多。又高又瘦。你们俩的电报错过了?”
“是。不。我是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也没说。只是打听你。不过,他是打老远的地方来跟你见面的。我看得出来,他开的是一辆挂着密歇根车牌的福特车。”
“密歇根?你肯定是密歇根?”
“当然没错。他是不是打算跟你在罗阿诺克见面?”
奶娃吃惊地大睁着眼睛,那人说:“我已经注意到你的车牌了。”
奶娃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也说不准我们打算在哪儿碰头,他没说他的名字吗?”
“没有。他只是说,要是我能见到你,给你个交好运的口信。让我想想看……”
“交好运的?”
“是的。他让告诉你,你的日子肯定会来的,要不就是,你的日子……反正是这类话……你的日子就在这里。我敢说他提到了日子,不过我说不准他讲的是会来呢,还是已经就在这里了。”他抿着嘴笑了起来,“但愿我的好日子就在这里吧。我已经等了五十七年了,可是还没来呢。”
店里的另外三个人也会心地笑了。可是奶娃却站在那里发呆,除去心脏,全身都僵住了,无声无息了。毫无疑问,有这么一个口信,或者说有这么一个带来口信的人。吉他在找他,在跟踪着他,而且是出于职业的原因。除非……吉他会不会用那句话来开玩笑呢?就是那句“七日”在其杀害对象耳边悄悄说的那句特殊的密语?
“喝得不痛快吗?”所罗门先生两眼瞅着他说,“甜汽水就不对我的胃口。”
奶娃摇了摇头,把剩下的汽水一仰脖喝个精光。“不是,”他说,“我只是……开车有点累了。我想我得在外边坐一会儿。”说着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要不要给你把车子检查一下?”所罗门先生的声音里有点不痛快。
“等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
奶娃推开纱门,走到外面的门廊上。太阳火辣辣的。他脱下上衣,搭在肩膀上,用食指勾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土路。大敞着门的住宅一栋栋远远地间隔着,空地上是几条狗、几只鸡、一些小孩子和空着两手的妇女们。她们坐在门廊上,或是走在路上,扭动着棉布衣裙里的臀部,露出两条光腿,鬈曲的头发梳成辫子或在脑后盘成圆圆的发髻。他十分渴望把其中的一个搞上手。在一间小屋里蜷在那个女人的怀抱之中,要不就是那个女人,再有那个女人也成。恐怕当年的派拉特就是这副样子,甚至现在也没变,只不过换了地方,到了北方的大城市,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眼角往上吊着的大睁着的睡意惺忪的眼睛、高高的颧骨、让草莓染得比皮肤还黑的丰满的嘴唇,还有长长的脖子。他心想,这地方一定盛行族内通婚。所有的妇女都相差无几,而且除去一些浅肤色、红头发的男人(就像所罗门先生那样),多数男人的长相也很像这些妇女。到沙理玛来的外地人大概为数甚少,所以根本没有新鲜血统的人在此定居。
奶娃迈步离开门廊,赶得一群母鸡四处乱跑。他沿着大路走向一丛树木,附近是一座教堂或是俱乐部之类的建筑。一群儿童在树后玩耍。他把上衣往烧坏的草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
吉他在这儿。已经打听过他。可是,他怕的是什么呢?他们是朋友,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啊。他们无话不谈,他把“七日”的一切内情全都告诉了他。没有比这更大的信赖了。奶娃是他的知己,甚至几乎是同谋。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真是荒唐无稽。吉他肯定特意留下口信,这样,尽管没有提名道姓,奶娃也清楚是谁在找他了。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吉他大概是在外逃,说不定是在躲避警察,于是决定跑到他的朋友——除去“七日”成员唯一了解全部内情并且可以信得过的朋友这儿来。吉他需要找到奶娃,他需要帮助。就是这么回事。但是,如果吉他知道奶娃朝沙理玛进发,他肯定是从罗阿诺克或者库尔佩帕——或者甚至是在丹维尔打听到的。不过,要是他打听到了这一点,为什么还要等待呢?他现在在哪里?困境。吉他陷入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