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1/11页)
“也许吧,不过一次就够了。我现在想做自己的事了。”
他们再一次看着她,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昂丁端过巧克力,放到桌上。她摸着吉丁的头发,柔声对她说:“别离开我们,宝贝。你是我们的唯一了。”
“奶油?”吉丁笑着问道,“有奶油吗?”
昂丁在冰箱中找奶油,西德尼和吉丁则转向窗口,因为他们听到砾石小路上有脚步声。每逢星期六,杂工都会用自己的桨划着自己那艘船头上印着褪色蓝字“法国价值”的泥色小艇独自过来。今天是星期六,又没有晚餐聚会和特殊工作,他就没有带上一个当地女人——用西德尼的话说,可能是他老婆、他母亲、他女儿、他姐妹、他情妇、他婶婶,甚至他隔壁邻居的女人。在十字树林的居民们眼中,那女人的长相每次都稍有不同,唯一不变的是那顶嘉宝(葛丽泰· 嘉宝(1905-1990),美国著名女影星。)式的帽子。他们都把那女人称作玛丽,这绝不会出错,因为岛上凡是受过洗的黑人妇女的名字里都有玛丽。偶尔一次,杂工也会带来一个骨架瘦小的女孩。根据她选择的画眼妆的方式来判断,她可能有十四岁,也可能二十岁。
西德尼会乘威利斯吉普到小码头上去,和全船的人一起驶过美丽的平川,然后穿过“夜胸”——塞德维沼泽——一言不发,因为他宁肯由他妻子对他们发号施令。杂工有时会大着胆子评论一两句,但玛丽和小骨架的女孩从来不说一句话。她们只是安静地坐在吉普车里,在凶狠的陌生人的目光下藏起头发。西德尼可能会保持一种高雅的沉默,但昂丁却对他们说个不停。杂工会回答她,而玛丽除了在被逼得太紧的时候用法语说一声“是,夫人”之外从不吭声。昂丁在接连几个月内想找个肯在室内干活的玛丽,却未能成功。既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一般性的解释,每个玛丽都把土豆、锅、纸袋和削皮刀拿到户外,到厨房门外的院子里干活。这事让昂丁恼火,因为这样一来,院子看起来既脏又缺乏特色。在她的坚持下,杂工带来另一个玛丽,但这个玛丽还是拿着虾桶去屋外剥皮、抽线。其中一个甚至拖着熨衣板和一篮衬衫去外面熨。昂丁让她把东西都拿回屋里,从那以后,她们便把亚麻布衣服带到法兰西王后岛上与细布衣服一起熨。
不过,杂工倒是很随和。他不仅在城里为他们跑腿,还在家里清扫、拖地、剪枝、修花、移植、搬石、拖走枯枝败叶、喷水、打桩,以及擦洗窗户、整修瓦片、平整路面、装锁、抓老鼠,总之是各种杂活。专业维修工一年来两次。他们是四个年轻人和一个年纪大些的,都是白人,乘一艘工具船来。他们清理下水道,磨地板并打蜡,擦洗墙面和屋瓦,检查管道和线路,给百叶窗上漆和封装,清理明沟和出水口。单单从岛上十五户人家赚的钱就足以使他们的生意兴旺发达,何况他们在一年之内还要为其他私人和半私人的小岛干活,因此他们能在法兰西王后岛上驾驶着奔驰车或雅马哈摩托车到处跑。
此时,三个人都望着窗外那个老人,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睛从他眼中发现对巧克力和瓶装水难以遏制的渴望。杂工的面孔没什么可欣赏的,但他的牙齿却赏心悦目,不但白得像石头,还像药店里摆的牙齿模型那样排列整齐。
昂丁大声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她巴不得他识字,那样的话她就不必把需要干的杂活的清单背上三遍以免他忘掉:一只红色的脚锁箱、一瓶抗酸剂、圣诞树、沙利度胺,还有取下砖头——但她觉得要是提及火鸡,简直会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