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成功的日子一个冬天的白日梦(第5/11页)

我们不想,至少在这里,将单个瞬间,那个如此重要的瞬间,看作一个成功的日子!(我们只能认可整个一天。)然而,那些提到的瞬间,尤其是一夜睡醒之后最初那些完全清醒的时刻,无疑要为那美丽优雅的线条提供开端,或者起奏。当你为这个日子确立了第一个起点时,那么事情就要以这样的方式一点一滴地继续下去,并且形成一条高高的弧线。在我倾听一个声音时,它就向我展现出了这完整的一天的音调。这个声音不需要什么音量,它可以随便是哪一个,甚至就是纯粹的噪声,关键是我幸福地觉得自己聚精会神地倾听了。当你今天一早从椅子上轻轻地触摸那衬衫时,它的纽扣发出的咔嚓声不也有点像这样一种音叉声吗?是的,当我昨天早上不是盲目慌张,而是从容不迫地睁开双眼抓住我的第一件东西时,这样的情形不也是演示给我一种节奏,且这一天接下来的一个个东西恐怕也要以同样节奏去把握吗?对水或者风的感觉,一再如此,天天清晨都在脸上——或者适合于这里的不是“感觉”,更好是“领悟”或者干脆就是“发现”?——在眼睛上,在太阳穴上,在两手的脉搏上:难道不是每次都会成为一种合奏吗?为我与这个日子那些未来要素的共同行动合奏,我在它们之中升华,它们对我产生作用(回答首先被取消了)。这样成功的瞬间:旅途中的口粮?动力?——升华,相伴相随,始终如一,对精神而言,是气息,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日子的持续;因为这样的时刻给予力量,所以对下一个时刻的叙述就可以以“在眼睛的投射中……”开始,又是依照一个对“瞬间”直译的说法,又是出自保罗的一封信里:在眼睛的投射中,天空似乎变蓝了,在眼睛的再次投射中,绿油油的野草似乎变成了绿油油的一片,并且……谁曾经历过一个成功的日子呢?到底谁曾经历过一个成功的日子呢?那么为此需要不辞辛劳地描绘那条线的活力!

从那条狂吠的狗嘴里喷出的气息穿过栅栏的缝隙,但却看不见狗。树上残留的几片叶子在雾蒙蒙的风里颤动着。郊区火车站后面不远就是森林。两个正在擦洗电话亭的男子中,外面那个是白人,里面那个是黑人。

当我错过这样一个瞬间时,这似乎就意味着我这整个一天失败了吗?这最后一个苹果,不是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而是茫然地从树枝上拽下来——那么这个日子和我之间所有之前的协调一致都一无是处了吗?对一个孩子的目光没有感觉,避开这个乞丐的目光,承受不了这个女人的目光(或者干脆就是这个酒鬼的目光)——节奏中断,这一天就毁了?那么新的开始在今天就不再可能吗?在这个日子里不可挽回地失败了?结果对我来说,这个日子的光芒不仅减少到和其他绝大部分人一样的地步,而且还面临着从形式的光亮中堕入无形的地狱,这恐怕就是它的危险所在吧?所以,比如说,在这样一个不成功的日子里,纽扣碰到木头时发出的那种音乐般的咔嚓声,或许现在又会反复,我也会不可抗拒地当成噪音来听?或者我没有抓着一个玻璃杯,在一个心不在焉的时刻,“茫然无措”,它因此打碎了,那么这就意味着这远远不止是一个祸事,而是一场灾难——即使我周围的人自然都说,这不是什么灾难——死亡突然降临到这个正在逝去的日子里?我注定要认识到自己是众生灵中最胆大妄为的,因为我伴随着这个成功日子的行动,执意要变成像神一样?因为这样一个日子的思想——一刻接着一刻继续活动在其高度上,同时也带着一缕又一缕的光芒——毕竟只是一个像那个不幸的路西法59一样的魔鬼所拥有的东西?这样一来,我试论成功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可能转化成谋杀和故意伤害的故事,滥杀无辜、破坏、蹂躏、毁灭和自我毁灭的故事?

你将这个成功的日子与那个完美的日子混淆了。(对于后者我们要三缄其口,如同对它的上帝一样。)可能有一天,像任何一天一样,并不那么完美,可在它逝去时,你不由自主地默默喊道:“成功了!”。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你同样痛苦地意识到,瞬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而你在晚上还要那样详详细细地叙述一个戏剧性的成功,无论是对什么人也罢。那本书,正如你第一眼就感受到的,给这个日子扬起了正确的帆,你不久前把它落在了火车上,这必然不会意味着,与这个日子的天使的斗争已经输定了;即使你再也找不到那本书,但那种充满希望的阅读则有可能以其他方式继续下去——也许更加自由,更加不需要依托。此外,这个日子的成功还取决于我对种种与那条线的偏差所进行的权衡,不仅是我自己的,而且也包括那些女人赐予世界的(又是这样一个不美的词语,但它展示给了这个苦思冥想的人——“分类”?“斟酌”?“分配”?——没有更适合的)。“成功的日子”之行的前提看来对我自己是某种宽容,对我的天性,对我的执迷不悟,同样也是对每天所发生的事情的审视,甚至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客体的险恶,邪恶的目光,错误的时刻的一句话(哪怕只是被什么人在拥挤中偶然听到)。因此,在我行动时,关键取决于我让给自己的底线。我在多大程度上允许自己慢慢腾腾地走在路上,疏忽大意,心不在焉?在怎样无法镇定和不耐烦的情况下,在怎样重新错过的正义感的情况下,从我哪一次错失的举手之劳,哪一次冷酷地或者也只是那么随便说说的句子(也许根本久没有说出来)开始——从哪一次报纸头条,哪一次侵犯我眼睛和耳朵的广告开始,从哪一次刺痛开始,从什么样的痛苦开始,却依然保留着对那种闪耀的开诚,而依靠这种闪耀,与野草和天空那陪衬的绿色和蓝色相呼应,也呼应着偶尔一块石头的“灰色”,在这个相关的日子里,那“黎明破晓”似乎冲着我和这个空间飞奔而来吗?我对自己太苛刻,在不幸中对事物太不冷静,对这个时代要求太多,过于相信今天的一无是处:我没有节制地赞成这个日子的成功。是的,看样子,仿佛有一种特别的讽刺属于其中,面对我自己和那些日复一日的规律及事件——出自善意的讽刺——,还有,哪怕是一种以绞刑架命名的幽默。谁曾经历过一个成功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