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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最后一点儿真伏特加没了,”我说,“它正在流入伯爵夫人的细嫩嗓子眼儿。她正与拉乌尔的朋友分享余酒呢,咱们没留神。”

“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两瓶呢。”

“真货?”

莫伊科夫点点头。“玛丽亚·菲奥拉今天下午送过来的,我藏起来了。”

他发现了我的诧异神情。“你不知道此事?”他问。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呢,弗拉基米尔?”

“也是。天晓得她是从哪儿弄到这种神仙饮品的,据我知道在美国是什么地方都买不到的。”

“从某个俄国人那儿搞到的,这是最简单的答案。你总忘记美国与俄国是盟友。”

“或者是从哪个美国外交官那儿弄到的,此人在俄国有货源。也不排除是从俄国驻华盛顿大使馆搞到的。”

“也许,”我答道,“重要的是酒搞到了,而且被你藏好了。对已拥有的东西,人无需再瞎捉摸。”

莫伊科夫笑了。“睿智之言。智慧得都不像你这个年龄能说得出来的。”

“这都是我那该诅咒的生活教给我的,我经历得太多,因而也就格外早熟。”

我拐进五十七街。第二大道上同性恋者出没的林荫大道熙熙攘攘,正是热闹的时候。互相问候声随处可闻,他们挥手致意时非常优雅与夸张,一切都带着一股欢快的表现癖。在一般的林荫道上散步的普通情侣总希望躲入他人看不见的隐秘处,这里的情况正相反,人们看到的是毫无顾忌的炫耀。何塞·克鲁斯像老朋友似的同我打招呼,挎着我的胳膊问道:“去喝一杯鸡尾酒怎么样,还能认识许多朋友,亲爱的?”

我小心地挣脱了他。我看出自己已经被视为新的征服对象了。“下回吧,”我解释道,“现在我得去教堂。我一个姑妈正要在那儿受到祝福呢。”

何塞笑得前仰后合。“不赖!一位姑妈!您真爱开玩笑!也许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姑妈。”

“姑妈就是姑妈嘛。她年迈,爱争吵,总穿一身黑。”

何塞笑得更厉害了。“姑妈就是老年同性恋者的别名,我亲爱的朋友!希望祝福仪式一切顺利!”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在这一刹那,我看见那条香槟色的哈巴狗菲菲,它又抬起后腿冲着报刊亭外面挂着的杂志撒起尿来。卖报的库诺夫斯基在报刊亭里面是看不见菲菲的,但他一定有第六感觉。他突然一跃而起,冲出门外——仓皇中撞倒一摞《生活》杂志——号叫着围着报刊亭乱转,想狠狠踢菲菲一脚。但他出来得太晚了,菲菲已经站在离报刊亭十米以外的地方摇着尾巴,显得十分无辜。

“这是您那条该死的狗干的!”库诺夫斯基向何塞·克鲁斯吼道。“这畜生把一份《绅士》杂志弄脏了,您得赔!”

何塞·克鲁斯扬起眉毛问:“我的哈巴狗?我根本没有狗呀,它在哪儿?”

“在那边什么地方。这滑头溜了。您当然有条狗!我上百次见您牵过它。”

“上百次?但今天没有!我的狗病了,躺在家里。它生病是您几天前踹的。我还应该告发您呢,这条哈巴狗值好几百美金呢。”

一些其他的同性恋这时过来围观。“应该通知动物保护组织,”有人插嘴,“再说您怎么能一口咬定那条狗就是这位先生的呢?它在哪儿?它要是这位先生的狗,就该在这儿,在他身边。”

菲菲早已逃之夭夭。“是一条米黄色的哈巴狗,”库诺夫斯基有些不那么肯定地说,“这位先生就有一条这种颜色的狗,其他狗全是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或是褐色的!”

“什么?”先前发问的那位不知姓名的人转过身指着五十七街说:“那您就沿着这条大街好好瞧瞧吧!”

这时一定是人们出来遛狗,让它们拉屎撒尿的时辰。排水沟两侧蹲着两排狗,看上去像是由斯芬克斯组成的林荫道,它们如同一群正在排泄的拜月者,全部摆出那种典型而又幽怨的愚蠢姿势。“看那边!”那位不知姓名者说。“右边第二条,香槟色,对面一条也是,还有那条大白狗前面的两条狗,紧挨着,您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边580号,大门里又冲出两条来!”

库诺夫斯基已经咒骂着避让开。“这帮人抱团。”他一边抱怨一边用搭在水桶边上的一块抹布擦那本《绅士》杂志,以便可以当作被雨淋湿的降价出售。

何塞·克鲁斯跟着我一直走到玛丽亚住的那幢楼,菲菲正在门后等他。“这狗是个天才,”克鲁斯说,“它干了这种事之后,就知道我们不能让人看出彼此有干系。它就会绕道回到这里,库诺夫斯基会在外面白等半天。要是他叫警察来的话,菲菲早就躲到阁楼上去了,那儿的门总开着,我们没有任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