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2/12页)

“特丽莎过节回家吗?”他随口问。

肯尼迪耸耸肩:“她在罗马又找了个男朋友。复活节假期她要坐飞机回来,跟以前一样,她特别说明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宗教节日。”

克里斯蒂安道:“我挺高兴,她总算是要离开欧洲了,在那儿我很难保护她。她还觉得在欧洲就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国内不会报道。”他顿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真竞选连任,你就得让她离你远远的,或者干脆和她断绝关系。”

“这可不行。如果真得参选,我还需要极端女权主义者的选票呢。”

克里斯蒂安大笑起来。“好啊,”他说,“现在说说先知的生日宴会吧,他可是一直盼着呢。”

“别急,”肯尼迪说,“我会让他尽兴的。我的老天,都一百岁了,他竟然还盼着过生日。”

“他过去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还是。”克里斯蒂安道。

肯尼迪看了他一眼,目光尖利:“你以前一直都崇拜他,我可不像你。他也有缺点,也犯过错误。”

“没错,”克里斯蒂安说,“不过他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将自己的生活掌控得最牢的人。他给我的指导和建议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克里斯蒂安又停了一下,“我今晚要和他共进晚餐,所以我可以告诉他生日宴会已经万事俱备了吧?”

肯尼迪干巴巴地笑了笑:“告诉他吧,没问题。”

这天晚上,肯尼迪在椭圆办公室签了几份文件,然后坐在办公桌边,注视着窗外。他能看见白宫院子四周的大门,都是黑色的铁门,顶端缠绕着白色的电网。跟往常一样,一靠近街道或人群,他就浑身不自在,尽管他也知道暗杀之类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想象罢了,因为对他的保护简直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白宫周围有七道防护;方圆两英里之内,每一栋楼里都有一支安保卫队,监视楼顶和各个房间;所有通往白宫的街道上都有岗哨,而且警卫身上都藏着速射手枪和重型武器。每天早上,成百上千参观白宫的旅游者都要在底层大厅接受特勤局卫队十分严格的安检,这些特工一直在大厅里溜达,偶尔还跟游客寒暄两句,但是他们的眼睛一直保持警觉。白宫里凡是没有绳子围着、允许游客进入的部分,每一寸空间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而且还有特殊的录音设备,可以捕捉到所有的窃窃私语。武装警卫在每个走廊的拐角都有一张特制的计算机工作台,关键时刻就可以用作路障。在白宫向公众开放的时间里,肯尼迪一般待在四楼,那是专门为他修建的,用作他的生活区。生活区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特别加固过的。

弗朗西斯·肯尼迪很少使用这间著名的椭圆办公室,只有在特殊的仪式上签署官方文件的时候才来这儿。此刻,他放松身心,正在享受难得独处的几分钟。他从办公桌上的雪茄盒中抽出一根细长的古巴雪茄,体会着原块烟叶给手指间带来的油质。他切掉末端,小心地点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透过防弹玻璃窗看着外面。

他仿佛看见自己还是个孩子,远远地,从白色的岗哨那边穿过宽广的草坪,然后跑向自己的杰克叔叔和罗伯特叔叔。他多么爱戴这两位叔叔啊。杰克叔叔风度翩翩,童心未泯,却又如此有力量,让他觉得一个孩子也有指点江山的希望;罗伯特叔叔呢,那么严肃,那么热忱,却又彬彬有礼,妙趣横生。这时,弗朗西斯·肯尼迪突然想到,我们当时叫他鲍比叔叔,不是罗伯特,要不就是有时候叫他罗伯特?他记不清了。

但是他的确记得四十年前的那一天,就是在同样一片草坪上,他跑向两位叔叔,他们每人抓住他一条胳膊,他就双脚离地,被一路吊着一直走到白宫。

现在他也跟他们一样身居高位了,当年令童年的他敬畏的权力,现在就握在他手中。回忆总是带来诸多伤痛、美好、失落,还有诸多遗憾。当年致使两位叔叔遇刺的东西,正是他现在考虑放弃的。

弗朗西斯·埃克萨威尔·肯尼迪没有料到,就在受难日这一天,所有一切都将因为罗马两个籍籍无名的革命者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