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不管结果会怎么样,艾略特先生无疑是他们在巴思的最有趣的熟人。安妮没有看到任何可以与他相比的人物。不时同他谈谈莱姆,是件很愉快的事情。艾略特先生似乎也同她一样,很想再到莱姆去看看,更多地了解莱姆。他们多次谈起初次见面的情景。艾略特先生让安妮意识到他曾以热切的目光注视过她。安妮对这一点十分了解,但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也令她不能忘怀。
他们两人的想法并不总是一致的。安妮觉得,艾略特先生比她更看重地位和关系。他热诚地为安妮的父亲和姐姐分担对某一件事的焦虑,显然不仅是为了讨好他们,也因为他自己也很关心这件安妮觉得不值得为之大惊小怪的事。有一天早晨,巴思的报纸登载了达尔林普尔子爵的遗孀和女儿,尊敬的卡特雷特小姐到来的消息。坎登某号从此有几天不得安宁,因为达尔林普尔家是艾略特家的表亲(安妮认为这是个不幸)。他们感到伤脑筋的是,不知如何恰当地去拜见这位夫人和小姐。
从前,安妮从未见过父亲和姐姐同贵族交往的情景。现在一看之下,安妮不得不承认,她感到非常失望。父亲和姐姐对自己的社会地位看得很高,因此她原指望他们在这方面会表现得更得体一些。然而现在她只得降格以求,只有一个她从未有过的愿望——希望他们有较强的自尊心。因为她耳朵边整天听到的是“我们的表亲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我们的表亲达尔林普尔一家”。
沃尔特爵士同已故子爵见过一面,但从未见过他家的其他成员。困难在于自从子爵逝世以后,所有礼节性的通信联系都已中断;这是由于当时沃尔特爵士也正生着重病,于是凯林奇府表现了令人遗憾的疏忽。他们没有往爱尔兰发函吊唁。对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可怜的艾略特夫人去世时,凯林奇也没有接到唁函。因而完全有理由认为,达尔林普尔一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结束。问题是如何来纠正这一令人忧虑的局面,而让对方再次承认他们是表亲。艾略特先生和拉塞尔夫人都认为,从更合乎情理的角度考虑,这并非一个不重要的问题。亲戚关系总是值得维持的,良好的伴侣总是值得寻求的。达尔林普尔夫人在劳拉广场租了一幢房子,为期三个月,生活上十分讲排场。上一年她也来过巴思。拉塞尔夫人听别人说起,她是一位迷人的夫人。如果可能,最好是既不损害艾略特家的体面,又能恢复亲戚关系。
然而,沃尔特爵士要选择自己的办法。他最后写了一封非常客气的信,做了大量解释,向正直可敬的表亲表示了遗憾和恳求。这封信虽无法得到拉塞尔夫人和艾略特先生的赞赏,却达到了目的。他们接到了子爵遗孀草草两三行的复信。“她感到很荣幸,高兴同他们见面。”难关渡过了,又出现了欢乐气氛。他们登门拜访,又把子爵遗孀和尊敬的卡特雷特小姐的名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逢人便谈“我们在劳拉广场的表亲”——“我们的表亲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
安妮感到羞愧。即使子爵夫人母女亲切和蔼,安妮还是会为她们所引起的骚动感到羞愧的,何况她们算不了什么。无论是风度、修养或洞察力,都毫无出众之处。子爵遗孀之所以获得“迷人的夫人”的雅号,只是因为她总是笑眯眯的,待人接物礼貌周到。卡特雷特小姐更谈不上了。她长相平平,行动笨拙。要不是她出身高贵,坎登的人绝对不会容忍她的。
拉塞尔夫人承认,她原以为情况会好一些,不过她们“还是值得结识”。安妮大胆地向艾略特先生谈了对这母女俩的看法。他也认为她们俩本身并不出众,但是作为亲戚、愉快的朋友和能够在其周围汇集一群好伙伴的人物,她们自有其价值。安妮微笑地说:
“我认为,艾略特先生,愉快的朋友应该是见多识广、话题丰富的聪明人。在我心目中,愉快的朋友应该这样。”
“你错了,”他耐心地说,“那不是愉快的朋友,而是理想的朋友。愉快的朋友的条件是出身、教养和风度良好,受教育的程度如何还不怎么重要。出身高贵和风度优雅,才是最基本的。不过,略为有点知识,在愉快的朋友身上绝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相反倒很有好处。我堂妹安妮在摇头,表示不满。你很爱挑剔。亲爱的堂妹(坐到她身旁),比起我认识的任何一位姑娘来,你更有权挑剔。不过这有什么用呢?你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吗?同劳拉广场的这些愉快的女士交往,尽可能利用这种交往,不是更聪明一些吗?你看着吧,今年冬天她们准成为巴思的第一流人物。社会地位就是社会地位。人们知道你们是他们的亲戚,这就有利于你们一家(应该说‘我们一家’)确立我们大家都希望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