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记性(第2/3页)

“我的错?”

“你的错!这头牛有点小发炎,它主人自己医它已经好多天了,今天喂点麻仁油,明天灌点草药,清晨4点才突然想起该找我们了!我跟他说再等几小时没关系,他说哈利先生跟他说过,随便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出诊的。”

他好像累得连敲开蛋壳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这么敬业当然是好,可是既然可以等上好几天才找医生,总可以再等到天亮吧!吉米,你快要把他们惯坏了,而却让我来吃这苦果。动不动一点小事就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实在受够了!”

“真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恐怕还是因为我太没有经验吧!要是我不出诊的话,我会一直担心它会死,要是我等到天亮才出诊而它已经死了的话,你想我好受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惟有死个把动物才会给他们一个教训,教训他们下次找医生要及早!”

我听从了他的忠告。一个星期后,西格说他有事要和我谈谈。“吉米,今天老沈对我大发牢骚,他说前天晚上打电话找你而你拒绝出诊。你知道,老沈是个好主顾,我们可不能丢掉这个好主顾!”

“可是只不过是牛奶稍浓一点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他自己七诊八诊已经搞了一个星期了,牛儿又吃得下。我认为等到天亮再诊绝出不了岔子。”

西格轻按着我的肩,脸上满是极端忍耐的表情!我不在乎他的不耐烦,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也可以受得了,惟有这种过分的忍耐可真叫人难以消受。

“吉米,在我们这一行,有一条基本定律比什么别的都重要,就是你必须出诊!”他的手不住地比划着,“吉米,永远记住,你必须出诊,不管天晴天雨,不管天亮天黑,你必须去,而且得高高兴兴地去!你认为不是什么急病,要知道,你只不过是听它主人的述说而已,而农夫又不是专家,他们懂什么是急病什么不是。别忘了,说不定动物会死的!”

“你自己说的,死个把动物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说什么?”西格惊讶万分,“从没听过这种鬼话!不必多讲了,记住:你必须出诊!”

有时候西格还会教我一些人生哲学。一天,他看到我把电话死命地放回去,眼睛直瞪着墙,小声地咒骂着。

西格怪模怪样地笑了:“吉米,怎么了?”

“我刚跟路登通过话,你记得那回小牛生肺炎吧?我花了多少时间进去,用了多少贵重的药,一头也没死,全都好了。现在呢?他抱怨着账单太高,一个谢字也没有。活见鬼,真没道理!”

西格走过来把手放在我肩上,他脸上又是无限的忍耐了:“好了,你看你自己,脸都红了,气成这个样子!你一定要学会放开!你想,为什么到处都有人脑充血、胃溃疡?就是因为他们动不动为了芝麻小事动气,就跟你现在这样!我懂,我懂,有些事真令人发烦,可是你还是得保持平静呀!吉米,不值得生气,再过一百年这些烦事还是有的呀!”

他这篇讲辞从头到尾都是笑着讲的,一面轻拍我的肩头,活像是个心理病医生在安慰一个暴烈的病人。

几天后我正在给药瓶贴标签,西格冲进房来,房门一定是给踢开的,因为房门撞开后又弹回去差点打了他的脸。他冲过来把桌子猛拍了一下,满脸通红,眼珠子瞪得都差点掉出来了。

“我刚从死鬼老何家来。”他吼着。

我觉得很奇怪,老何是个小个头的路工,养了四头牛做副业,从未付过一个钱的兽医账单,不过他人很和气,多少年来西格就是义务替他服务的。

“不是你所喜欢的人吗?”我说。

“曾经是,老天爷,曾经是!”西格吼着,“我一直给他的茉莉看病,你晓得,就是那头红毛牛,在他牛栏里倒数第二的铺位的那头。腹膜胀水!每天从牧场回来的时候都是胀得鼓鼓的。我什么都试过了,没一样有效!后来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可能是网膜发炎,于是打了一针静脉碘化钠,今天我看到它简直是奇迹般复元了!它站在那儿,吃草,跟没病的一样!我正在恭喜自己,多么高明的诊断!你晓得老何跑来说些什么?他说他晓得它今天会好的,因为昨晚他喂了它一匙泻盐,医好了它!”

西格从裤袋里掏出来一些空瓶空盒,乒乒乓乓地扔进垃圾箱,又吼起来了:

“你可知道,过去这两礼拜为了这头牛,我多么发愁,焦虑,就差没做梦梦见它了,最后总算找出了病因,用了最现代的医学技术,把牛医好了。而结果呢?它的主人有没有对我表示感谢!他有没有——鬼哟!一切的功劳归于那勺泻盐!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又把桌子死命地捶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