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躲闪重拳(第15/26页)
就在那个时期,在那最为晕头转向的日子里,科尔曼放弃了晚上在唐人街健身房的锻炼并且缩短了他清晨五英里的跑步,最后,对自己变成职业拳击手一事也无论如何严肃不起来了。他已赢了满满四场职业赛,包括击败三名四段拳击手,以及在他最后一场中击败一名六段拳击手,全部都是在圣尼克竞技场举行的星期一晚间赛中。他从没告诉过斯蒂娜有关拳击比赛的事,也从没告诉过纽约大学的任何人,当然更没对他的家人吐露过半个字。在最初几年的大学生活里,还有另外一个秘密,就是他在赛场上打拳用的是西尔基·西尔克的名字,圣尼克赛场的比赛结果,第二天用小号字作为花边新闻刊载在娱乐报体育版上。从他三十五美元四轮赛事的第一场的第一秒钟起,他以职业赛手的身份进场的态度便与他业余时期的大不相同了,并不是说他作为业余赛手时曾经想输过,但作为职业拳手,他付出双倍的努力,哪怕仅仅为了向自己证明只要他愿意便有能力在那里站住脚跟。没有一场比赛拖延过时间,在最后一场比赛上,碰到六段拳击手的那场——与入场券上的领衔赛手博·杰克对阵——这场赛事他得了一百美元,他只在两分几秒的时间里就把那家伙了结了,而且事过以后一点都不感到累。当他沿着过道去迎击这位六段拳击手时,必须走过场边索利·塔巴克经纪人的座位,在此之前后者已经在科尔曼眼前晃动过一份合同,如果科尔曼签字的话,可以在以后的十年中得到他净赚的三分之一。索利拍拍他屁股,以他有力的耳语声关照他说:“在第一回合测试一下那黑鬼,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西尔基,让观众觉得物有所值。”科尔曼对塔巴克笑着点点头,但在走上台时,心里却想,滚你的。我才赚一百块钱,我会让那家伙打我,让观众觉得物有所值?我该给坐在第十五排的什么人弄出点挨打的丑态当回扣?我一百三十九磅,五英尺八英寸半,他一百四十五磅,五英尺十英寸,而要我让他在我头上多打四拳、五拳、十拳,纯粹为了逗乐子?滚它的蛋。
比赛结束后,索利对科尔曼的行为不满意,他感到他在耍孩子脾气。“你可以在第四回合了结那黑鬼,而不是在第一回合,让观众觉得花钱不冤,但你没有。我很客气地要求你,可你不照我的要求做。为什么,聪明的家伙?”
“因为我不跟黑鬼调情。”这就是他说的。这位纽约大学古典文学本科生,死去的验光师、餐车服务员、业余语言学者、语法学家、教育家的儿子,莎士比亚·克莱伦斯·西尔克的学生,本身曾荣获年级致告别辞代表的身份,他就是这样固执,他就是这样有城府——不论他从事什么工作,他都是这样不讲情面,这个从东奥兰治中学毕业的有色人种孩子。
为了斯蒂娜他结束了拳击生涯。不论他如何曲解她诗行的含义,他坚信使得他们性欲居高不衰的神秘威力——他们变成脱缰野马似的恋人,以致斯蒂娜以新手的身份在自我赞叹、自我解嘲时用中西部人的风格为他们俩提炼出一个标签“两个精神病例”——终将有一天会成功地帮助他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身世一吐为快。那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生,他不得而知;他将如何防止它发生,他也不得而知。但拳击对解决问题有百弊而无一利,她一旦发现有关西尔基·西尔克的事,问题便会接踵而至,最后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她发现真相。她知道他在东奥兰治有个母亲,是正规护士,每周必上教堂做礼拜,有个哥哥,刚开始在阿斯伯里园教七年级和八年级,还有一个妹妹正在蒙特克莱尔州立大学毕业班读学位,每个月有一个星期日他的萨利文街床上的活动得缩短时间是因为东奥兰治有顿饭等科尔曼回去吃。她知道他父亲曾是个验光师——仅此而已,一个验光师——还有他老家在佐治亚。科尔曼十分谨慎,不让她有任何理由对他告诉她的话产生怀疑,当他永远放弃拳击后,连那个谎也不需要说了。他对斯蒂娜没有撒过谎,他不过是遵照奇斯纳医生那天在他们驱车往西点去的路上交代他的话行事(而那已使他在海军顺利服役):如果不出事,你就别生事。
他请她到东奥兰治吃星期日正餐的决定,如同他现在所有其他的决定一样——甚至包括在圣尼克以把对手在第一回合就击倒的方式一声不吭地对索利·塔巴克说滚你的蛋的决定——都是依据他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任何别人的。他们相遇已将近两年了,斯蒂娜二十岁,他二十四,他已不再能够想象自己走在第八街上身边没有她,更不要说继续活下去身边没有她。她日常轻松的随波逐流的外表,与她周末放纵的激情相结合——全都由一种身体发出的炽烈的光所融合,一种少女的、美国闪光灯似的灿烂,几乎具有伏都教的魔力——已经征服了诸如科尔曼那独立不羁的意志:她不仅使他与拳击和浓缩在西尔基·西尔克身份之中的战无不胜的次中量级职业拳手对父母的抗争脱钩,而且使他摆脱了对任何其他女人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