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拿一个识不了字的孩子怎么办(第15/19页)

当然她有证书,但对于科尔曼来说她正是那种有威望的学术骗子,只会让雅典娜学生白白浪费脑力,可是她的魅力对于教师中的二流员工将会是不可阻挡的。

当时他想录用她以示开明,但更有可能的是因为她那么迷人,那么可爱,那么具有诱惑力,而且因为显得是个女儿家,越发不可抗拒。

德芬妮误读了他的凝视,略带戏剧性地以为这种冲动是有损她灵秀的障碍之一,这不仅匆匆跳至戏剧性的结论,而且性感地屈从于戏剧性魔力。他想要做的是将她的双手反绑到她身子背后,他所要做的,出自一切可能的原因,是不让她四下走动,所以他才录用了她,于是他们真的开始不再交往。

现在轮到她把他传唤到她的办公室来进行面谈了。到1995年——科尔曼走下院长宝座,返回讲坛的那一年——娇小漂亮的德芬妮·鲁斯全方位的风度,隐秘性欲的妖冶暗示,连同她师范大学圆滑世故的殷勤(科尔曼称之为“她永恒的自我膨胀”),在他看来似乎已经赢得了几乎每位可追到手的傻瓜教授的欢心,并且,在尚未越出二十岁范畴的年龄段——可能正觊觎着曾属于科尔曼的院长席位——她已经成功地升任为这个小小的系的系主任,这个系连同其他的语言系科,几十年前吸纳了科尔曼一开始在里面当讲师的古典文学系。这个新的语言文学系里,共有十一名教职员:一名俄文教授。一名意大利文教授,一名西班牙文教授,一名德文教授。德芬妮教法文,科尔曼·西尔克教古典文学,另有五名超负荷工作的助手、羽翼未丰的讲师和几名当地的外国人教授基础课程。

“米特尼克小姐对这两篇戏剧的误读,”他对她说,“是源于根深蒂固的狭隘、偏执的意识形态方面的考量,不值得纠正。”

“那么你不否认她说的话了——你不想帮助她。”

“一个对我说我跟她使用‘派生语言’讲话的学生,非我的援助所能及。”

“那么,”德芬妮轻声说,“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是吗?”

他笑起来——既是自发的,又是有目的的。“是吗?我说的英语对一个诸如米特尼克小姐那样文雅的思想而言,不够精致细腻吧?”

“科尔曼,你离开课堂已有很长时间了。”

“而你还从没离开过呢,我亲爱的,”他说,故意的,而且面带一个故意恼人的微笑,“我一辈子都在阅读思考这几部戏剧。”

“但从没有出自埃利娜的女性主义角度。”

“甚至都不曾出自摩西的犹太教视角,更不曾出自时髦的尼采关于视角的视角。”

“科尔曼·西尔克,单独一人在这星球上,除了纯客观文学视角,便没有任何其他的视角。”

“几乎没有例外,我亲爱的。”——再一次?为什么不——“我们的学生无知透顶。他们所受的教育差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的生活在知识层面上是贫瘠的。他们一无所知地来,大多数也将一无所知地走。他们根本就不懂,当他们走进我的课堂时,如何阅读古典戏剧。在雅典娜教书,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教授美国历史上最愚笨的一代人,就跟你走在曼哈顿百老汇时自言自语一模一样,除了那十八个人是在街上听见你自说自话,而他们是在教室里。他们,别无二致,一无所知。在和这种学生——米特尼克小姐只是其中的一个典型罢了——打了几乎四十年的交道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使用女性视角阅读欧里庇得斯是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的。向最为天真的读者提供一个女性视角诠释欧里庇得斯是你所能设想的最好的封闭他们思维的方法之一,使得他们的思维甚至都来不及有任何机会摧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没有头脑的‘同道’。我很难相信,一个有着像你那样的法国学术背景的知识女性竟然会相信的确存在诠释欧里庇得斯的女性视角,而不当它只是个愚蠢的玩意儿。你是当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对它心领神会了,还是仅仅是一种由眼下对自己女性同事的恐惧为出发点的老式的名利思想?因为倘若仅仅是名利思想作祟,我没有意见。那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但如果是在知识层面上赞成这种白痴的论调,那我就大惑不解了,因为你并非白痴。因为你心里很明白。因为在法国万万不会有哪个师范学院的毕业生会把这种东西当真的。他们会吗?读了两部诸如希波吕托斯和阿尔刻提斯的戏剧后,又就每一部听了一个星期的课堂讨论,然后无论对哪一部都无话可说,除了它们‘贬低妇女’,这不是‘视角’,基督啊,这是漱口水——新近最流行的漱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