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第11/13页)
这会儿,卡琳绕着厨房桌子跳起来,安在桌旁撕色拉菜叶,德里克在开酒。“《鲁特琴古典咏叹调和舞曲》,”她投入地唱着,“我妈妈要来吃晚饭。我妈妈要来吃晚饭。”
“我相信卡琳的妈妈要来吃晚饭。”德里克说。他举起手,“安静,安静。我听到的是她的汽车引擎声吧?”
“哦,天哪,我至少应该洗洗脸。”安说。她丢下绿色蔬菜,匆忙跑进大厅,爬上楼梯。
德里克停掉唱片。他把唱针挪到开头处。重新放起唱片后,他出门去迎接罗斯玛丽—他很少这么做。卡琳本来也打算跑出去的。但是看到德里克这么做了,她改了主意。相反她跟着安上楼,半路上停下来。楼梯平台处有扇小窗,那里从来没人停下来或者朝外看过。窗上有一层纱网,所以外面不大容易看进来。
她动作够快,正好来得及看到德里克走过草坪,穿过篱笆缺口。大大的、急切的、偷偷摸摸的步子。他可以及时赶到,弯下腰打开车门,用夸张的动作拉开,迎接罗斯玛丽出来。卡琳从没见他这么做过,不过她知道他正打算这么干。
安还在浴室里—卡琳听到淋浴的声音。还有几分钟时间,她可以不受干扰,继续观察。
她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但她没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她听不到,音乐正在房里轰鸣。他们还没从篱笆缺口冒出来。没有。还没有。仍旧还没有。
罗斯玛丽离开特德后,回来了一次。不是回家—她可没法回家了。特德把卡琳送到罗斯玛丽下榻的饭店。她俩在饭店吃午饭。卡琳喝了一杯“秀兰·邓波尔”[10],吃了一份土豆条。罗斯玛丽说她打算去多伦多,她在一个出版商手下找到份工作。卡琳不知道出版商是什么意思。
他们出现了。身体紧贴着,一道穿过篱笆缺口,本该一个一个钻进来才对。罗斯玛丽穿着灯笼裤,是用薄薄、柔软的紫红色棉布做的。双腿在里面若隐若现。她上身穿了件厚一点的棉布衣服,满是刺绣和小小的、缝上去的亮片。她似乎很关心高高堆起的发型—她的手扬起来,做了个讨人喜欢的神经质的动作,拂下更多的碎发和鬈发,它们飘荡着,拍打着她的脸颊。(和《鲁特琴古典咏叹调和舞曲》封面上的女士们耳朵上飘动的鬈发有点相似。)她的手指甲涂成和裤子配套的颜色。
德里克的手并没有放在罗斯玛丽身上的任何一处,但是看起来他随时准备着。
“嗯。可是你会住在那里吗?”餐厅里,卡琳问道。
身材高大的德里克俯身凑近罗斯玛丽那头狂乱美丽的头发,好像那是个他一心打算休憩其中的鸟巢。他全神贯注。不管有没有碰她,不管是不是在和她说话。他想把她拉向自己,为此全力以赴。但其实他自己正被拉过去,忍不住要取悦她。卡琳想到的是当女人说着“不要,我还不想睡嘛,不嘛,我还没睡着嘛”的时候那种可爱的撒娇感觉。
此时的罗斯玛丽有点无所适从,但又觉得她暂时无须劳神。瞧啊,瞧瞧她在那个玫瑰色系的“笼子”里打转的样子。她那个黏黏糖似的“笼子”。瞧瞧罗斯玛丽叽叽喳喳、让人迷醉的模样。
富得流油,他说过的。
安从浴室走出,灰头发变成了湿漉漉的深色,从额头往后抹去,因为沐浴的缘故,显得容光焕发。
“卡琳,你在这儿做什么?”
“观察。”
“观察什么?”
“一对小鸳鸯嘛。”
“够啦,卡琳。”安说,一边往楼下走。
同时,从前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和门廊传来欢乐的嚷嚷,“这美妙的味道是什么哟?”(罗斯玛丽的声音)“不过是安在炖的一点老骨头罢了。”(德里克的声音)
“哎呀,那个—真是太美了!”罗斯玛丽惊叹道,好像一团好交际的旋风刮到起居室里。她指的是安在起居室门边的奶油罐里插的一把绿叶:禾草和早开的橙色百合花。
“就是安薅来的一把老野草罢了。”德里克回答。而安说:“嗯,我觉得它们挺好看的。”罗斯玛丽再次惊叹:“太美了。”
午饭后,罗斯玛丽说想给卡琳买份礼物。不是生日礼物,也不是圣诞礼物—就是一份迷人的礼物。
她们去了一家百货商店。每次卡琳放慢脚步打量什么,罗斯玛丽马上热情洋溢,打算买下。她差点买下一件带毛领子和毛皮袖口的天鹅绒外套,一匹风格古朴的彩绘木马,一只差不多有真象四分之一大的粉色毛绒大象。为了终止这场痛苦的逛街,卡琳抓了个廉价装饰品—一个踮脚站在镜子上的芭蕾舞者。不会旋转,也没配音乐盒—实在没什么可以支持这个选择。你或许以为,罗斯玛丽会懂的。她本该明白这个选择的含义—讨好卡琳没用,想补偿她是不可能的,想得到她的宽恕也毫无希望。可她没看出来。或者她故意装糊涂。她说:“对啊,我喜欢那个。她多优雅啊。放在你的梳妆台上一定很好看。哎呀,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