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6/7页)

“栗田,栗田。”

义三像醉汉一样,目光呆滞地望着民子,说:

“啊,是井上小姐啊……”

“你能认识我,太好了。来,把这药吃了。你生病啦。”

民子把白药片凑到义三干涩的唇边。那神情,那姿态就像是义三的姐姐或母亲。

义三像山羊似的动了动嘴唇,把民子手指中的药片含进嘴里。

望着义三听话的样子,民子心中久久地涌动着女性的柔情。她把手放在义三的头上,让义三把头稍稍侧了一下。

“没有吸水管,能喝下去吧。来,好……”

说着,民子把杯子的水喂进义三的嘴里。

义三用力喝完水,马上又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睡着了。这使民子颇为担心。

义三的脸上沾了一点水。民子拿出味道好闻的麻手绢,为他拭去水珠。

屋里暖和起来了。民子脱掉浅褐色的大衣,轻手轻脚地收拾起屋子来。

“要是医生来了,该多丢人啊。”

来的医生像个矮小的相扑运动员似的,长得胖胖的。

“要是二战前,这病可能就麻烦了。那大概是1937年或者1938年。我记得有个从外地来东京上学的年轻人,大学就要毕业了,结果得了肺炎,死掉了。那个年轻人结实得像块大石头,可一眨眼就没命了。家里的亲人都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现在有这个就没问题了……”

医生说着,把白蜡状的盘尼西林抽到注射器里。民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医生熟练的手势。

“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

“栗田义三。桃栗三年的栗,田地的田,源义经的义,一、二、三的三。23岁。”

“您说得真清楚……”

医生看了看民子的脸,说。

“我还要再去看两三家病人。您一个小时以后来取药吧。”

“我想把自己手头上的这些金霉素先让他吃了。您看……”

“原来如此,可以。那就不用再开药了。”

医生用脸盆的热水洗着手,又接着对民子说:

“早晨的空气很冷,对病情影响很大。要多注意,别让室内的气温变化太大。”

“好。”

“最近这段,一天我要走三十二家。一会儿就是一个新病人。工厂那边,每天都有新病人等着你。真是让人吃惊。”

医生骑着轻便摩托离去了。听着远去的摩托的声音,民子决定今天晚上就呆在这间房子里。她是第一次住在男人的房间里。她为自己辩解,自己是作为医生、作为护士留在这儿的。但是,这样的辩解反而使她脸上发热发红。

民子从学生时代就在爱着栗田。但是,在别人眼里,她颇为理智,十分聪颖,性格爽直。人们都没有把她作为女性来对待。所以,她也竭力隐藏起自己的爱情。另外,栗田清秀俊美,颇受女孩子喜欢。在粟田面前,民子总是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她也曾想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把自己这女性的爱情处理掉。

另外,民子对恋爱还存在着一种恐惧。说穿了,这也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不可能获得甜美的爱、难以将这爱持久下去。

但是,今天,望着昏迷中的、像婴儿一般熟睡的义三,她的爱没有丝毫的踌躇犹豫,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羁绊,尽情地喷涌出来。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与幸福。

高跟鞋与拖鞋

圣诞节——25号这天下雨了。

明天就是星期日。清爽的东南风轻拂着蓝天。空中仍悬挂着白色的月亮。

这天,房子的邻居突如其来地要搬家离去。房子正在为她们帮忙收拾。

邻居的三姐妹,最大的叫伸子。有人告诉伸子不要过分坚持自己的要求,应该适可而止。因为她们并不具备正当的权益,过分的话反而会吃亏的。老二加奈子,特别想马上得到一笔钱。最小的则不愿意老住在这间简陋的小房子里,想彻底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所以,到了12月份她们就到处去找搬迁的房子。

特别是加奈子,她对现在的那点工资十分不满意。她有一个朋友在青梅线上的一个叫做福生的街镇上在歌厅做舞女,平时总是显得十分富有。这使加奈子这个年轻姑娘羡慕不已。当她听说福生有空房子时,马上就动心了。

就在房子的弟弟离开人世的两天之前,她们三姐妹去了一趟福生,定下了房子。她们三姐妹好像都打算在歌舞厅当舞女。不过,最小的妹妹才14岁,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她由住在东京赤羽的亲戚收留下来。

“对不起,房子。守夜、送火葬场,你那么累,还让你来帮忙……”

老大伸子道。房子摇摇头,说:

“没事,这还能让我分分心……总是那么呆着,心里老害怕。不过,你们这么快就搬走了。以后,我太孤单了……”

“明白,明白。小和刚死,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的,我们也是放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