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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打架受的伤。”

“快去医生那儿看看吧。要不然,会留下伤疤的。”

“没关系,也不在脸的正面上。而且,有了伤疤,还会显得凶相些。我不去医生那儿,我就愿意这样在这儿呆着。留下伤疤,会让我想起现在这个时候。”

早晨的木莲

“我有个弟弟。那时,我经常给他往伤口上擦红汞。”

房子记起了往事,说。那时,弟弟掉到那条脏河里哭着回来后,她总要给他的伤口涂些红药水。

“他为什么就那么爱掉到河里呢?我也是你的小弟弟?”

“没有的事。”

“你现在干活就是为了你那个小弟弟和你的妈妈吗?”

“不,他们都死了。”

“噢。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

“我来找加奈子他们帮忙的。”

“这儿,不合你的性格吧?”

达吉把鞋胡乱地脱了下来,便躺在了床上。他紧皱着眉头,似乎胳膊、腿、腰都十分疼痛。

“那桌子下面有瓶樱桃白兰地,看到了吧,还有杯子。你倒上一杯,坐在那把椅子上,喝上一口。”

“我喝酒?”

“你照照镜子看。那是什么脸色啊。我抽支烟,再……糟了,打火机没了。”

房子划了一根火柴,给达吉点燃烟。

白兰地喝在嘴里,很甜,可落到肚里,却像火一样的热。不过,房子却兴奋地说:

“我一直认为自己喝不了酒呢,没想到还行。就是有些发烧。不过,挺好喝的。我能不能再喝一杯。”

“行啊。不过,这甜酒要是喝醉了,可难受啦。”

“那个,大哥,你睡吧。我等天亮了,自己能回去。”

房子不知该怎么称呼达吉。像加奈子她们那样叫他“阿达”,她叫不出来。可是,要直呼“你”,她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她就叫了声“大哥”。可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有些称外人为“叔叔”的味道。达吉听到后,觉得很痛苦。

“叫我大哥?你是不是染上这儿的坏习气了?”

达吉微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别接近我,接近我很危险。”

“对,有人说过。”

“这倒是真的。我在这儿睡觉只是那么有数的几次。”

达吉说完后,脸一下子红了。房子也红了脸。

达吉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房子感到吃惊、不解,心里跳个不停。

“房子,把脸转过去。我要给腰还有其他擦伤的部位涂些薄荷脑软膏。”

房子二话没说马上把脸转向了后面。

她想起了弟弟死后的那个夜晚,自己与义三守夜、熟睡过去的情景。自己为什么困成了那个样子呢。还有,在义三宿舍的那个夜晚……房子觉得自己那时太孩子气了。

就这么短短的半年,竟然发生了这么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件。由此看来,自明天开始的长长岁月又怎么可能预知呢。

两三个小时以前,房子还没想到要和达吉讲话。而且,她一直在躲着达吉。

每逢与达吉视线相撞时,她都会觉得像触了电一般。这是因为达吉和义三长得太像了。她又似悲伤,又似恐惧。

但是,现在,她坐在了达吉的身旁,却觉得他们只是脸形有些像,总体形象完全不同。义三清秀,并富有男性气质。而达吉,虽不能说不纯洁,但在他的眼圈上却蒙着虚浮的阴影,在他那天真无邪的根底却隐存着任性的冷漠。这和义三的温情、善良截然不同。

得到义三的帮助,和得到达吉的帮助时,房子都感到放心。但是这种放心却不是同质的东西。

不过,达吉是冒着危险,付出了牺牲来帮助自己的。而且,他不想从房子这儿获得任何东西,只是让她平安返回。房子觉得达吉更贴近自己内心的痛苦,更亲近。在达吉面前,她感觉不到在义三面前的那种自卑。现在,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抚慰、庇护达吉的愿望。

“行啊。”

房子不由得对自己自语道,松弛一下紧张的内心。

“你要是涂不着,我来帮你涂。”

“不用。”

达吉颇有感触地说:

“尽是些出乎意料的事情。自己、人生,真是难以捉摸啊。”

达吉讲出了房子的心里话。

说完,达吉抬起上半身。

“一跳一跳地疼,是不是肿了。”

房子顺着达吉白色的背,向他的腰望去。或许是因为向前弯着身子的缘故,达吉的肋骨和脊骨裸露出来,十分刺目。

“我给你冷敷一下吧。等会儿,我去温湿毛巾。”

房子走出房间,来到洗脸池前。当她返回房间时,发现达吉的眼睛格外有神。

“房子,快3点了。睡会儿吧?要不,就太累了。”

“我一点也不困。你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