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萨莉(第6/20页)

他们都是作家吗?是的话,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哦,其中大概有几位电影导演,还有电影技术人员,还有跟“包装”电视节目有关的各种各样的人。

他让自己感觉糟糕,要想让自己不再这样,只能再次说起话来。“你知道,你真的看上去远远不到三十六岁,萨莉,”他说。“我是说除了——”

“我知道,除了头发。我讨厌这样。从我二十四岁开始头发就灰白了,我经常染发,可是那样也看着不算很好。”

“不,听着,看着特别好。我不是说——”他坐在那张躺椅的下半部,急切地向她弓着身子就开始道起歉来,无望地说了一句又一句蹩脚的话。他说最先吸引他的,就是她的头发。当她的表情告诉他她知道那是说谎时,他马上就不说了,而去尝试别的。他说他一直觉得未老而先变成灰白色的头发有意思,能让一个漂亮的女孩“有趣”、“神秘”;他说他感到吃惊的是,没有很多女孩子把她们的头发染成灰白色的,他的话让她哈哈大笑。

“天哪,你真的喜欢道歉,不是吗。我让你说下去的话,你很可能会一句接一句说个没完。”

“嗯,好吧,”他说,“可是听着:让我跟你说说别的吧。”他走到她那张躺椅前,坐了半拉屁股,然后开始用手按摩她温暖而结实的大腿。“我想你的腿,差不多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

“噢,舒服,”她说,她的眼睑略微下垂了一点。“真的舒服。不过你知道吗,杰克?要是我们不快点起来回屋里玩,整个下午都快浪费完了。”

星期一上午,他开车把她送回埃德加·托德的办公室时,因为睡眠不足而眼睛酸痛、紧张不安,他开始担心他们再也不会有这么愉快的时候。未来的日日夜夜,也许都会因为想再次体验最初那个周末而感到压力进而失色。他们会在彼此身上发现不愉快、不吸引人的地方;他们会寻找而且找到小小的不满;他们会吵架,会彼此厌烦。

他舔舔嘴唇。“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什么意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吗?”她说。“你不打的话,我会跟你没完。”

那个星期,她又跟他度过了几个晚上,整个周末以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的很多时间也是。那次到了最后,他不得不再去吉尔·贾维斯家看看,只是因为萨莉坚持说想让他看看她在楼上的住处。

“给我五分钟时间,让我把它收拾得像样些好吗,杰克?”她在那间私室里跟他说。“你在这儿等着,跟伍迪聊聊天,我准备好了,会下来叫你。”所以他就被一个人撇下,微笑着面对斯塔尔,后者似乎也很紧张。

“嗯,我对你唯一的意见,杰克,”他们坐到皮面扶手椅上,但并没有面对面,之后伍迪说,“那就是你把萨莉领走的时间太多了。我们想念她,这就像失去了一位家庭成员。你干吗不多带她回来?”接着,没等杰克接话,他急忙又说起来,好像不停说话是人们所知的克服腼腆的最佳方法。“不,可是说真的,萨莉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我对她评价很高。可是谁都不会想到,她以前过得不容易。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出色的人之一。”

“是啊,”杰克说,一边因为挪动身子而让椅子皮面发出吱吱响的声音。“是啊,她挺好,一点不错。”

后来基克尔匆匆忙忙从游泳池露台那边过来,跟伍迪·斯塔尔紧张而热烈地讨论一辆坏了的自行车的事。

“嗯,如果问题出在链轮齿本身,基克,”弄清事实后,伍迪说,“我们就得送到店里修。与其我们自己瞎捣鼓,还不如让那些人来处理,好吗?”

“可是那家店已经关门了,伍迪。”

“嗯,今天是关门了,但我们可以明天送过去。干吗那么着急?”

“哦,我不知道。我是——要去消防站那边,别的没什么。学校里有些人在那边玩。”

“咳,我开车送你去,基克;没问题。”

那个男孩好像考虑了几秒钟,眼睛看着地毯,后来他说:“不,没事,伍迪。我可以明天去,要么下次再去吧。”

“准备好了吗?”萨莉在门口叫道。“现在,如果您肯往这边走,先生,我会带您上去参观一下我自己的专业装修过的住处。”

她领着他出去,进了主客厅——他看到的,只是有一英亩阔的打过蜡的地板和一处处米色室内装饰,在从高高的窗户射进来的傍晚的粉红色光线中,像是浮起来的样子——上了雅致的楼梯。她领着他走过二楼的一条过道,经过三四扇关着的门,打开最后那扇门,演戏一般动作夸张地一旋而入,站在那里满面笑容地欢迎他。

里面的确像是三个房间加在一起那样大,天花板高得不一般。墙壁是微妙的浅蓝色,那位专业装修师肯定觉得“适合”萨莉,不过很多地方以玻璃代墙:一面墙上是巨大的镀金边镜子,另外两面墙看得出是横着拉开的法式落地窗,厚厚的窗帘随时准备滑动、扫过窗玻璃。里面放了两张双人床,杰克觉得即使按照专业装修师的标准,也有点太过分了;宽阔而厚实的白色地毯上,随处摆了几个柜子或者茶几,上面放着很大的陶瓷灯,灯罩就有三四英尺高。有个墙角处,也就是房间里的那头,有个很矮的黑漆圆桌,桌面中央放了一束装饰性的花,围着这张圆桌的地板上,有几个按一定间隔摆放的软垫,似乎是准备吃日本餐;靠近门口处,有一个陶制雨伞架,里面插着很大一束孔雀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