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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离开法马古斯塔。”
“什么?”哈里德气坏了,这个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竟然对他指手画脚,“我们和你们面对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为什么不应该走?”
“哈里德,不……”埃米内说。
“我觉得我们别无选择。”他打断妻子的话。
焦虑在马科斯心里蔓延。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厄兹坎一家离开。他觉得有他们在附近,他的家人更安全;况且他还需要更多时间。日出酒店掌握在他的手里,保险库里还有那么一大笔财富,他仍在想办法从中获利。
“等等,”他飞快地转动脑筋,然后说,“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跑向自己的房间,一次两级台阶,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旧报纸。是一份土耳其报纸。
“我找到了这个,”他说,“肯定是当兵的掉的,我捡了起来。”
尽管下定决心要一直站在乔治乌家里,可哈里德还是颓然地跌坐在最近的座位上。
“亲爱的,”埃米内倒抽一口凉气,“到底怎么了?”从他脸上的表情她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
他抬头看着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侯赛因从父亲手里拿过报纸,认真读起了头版。
“老天!”他轻声说,“噢老天!这是我们的村子……”
他看看母亲,又看了看报纸。报道里有一大幅图片,人们正在挖着什么。红十字会的成员以及身着联合国制服的士兵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大字标题十分醒目:“马拉塔大屠杀。”
照片下方是这场大屠杀的具体报道。这起暴行发生在几周以前,也就是八月十四日,可直到尸体被挖出,才大白于天下。
人们从一个大坑里发现了八十八具惨遭肢解的尸体。尸体都严重腐烂。母亲依然紧紧抓着婴儿,最小的还不到一个月大,有迹象显示一些妇女在被屠杀前曾遭遇强奸。尸体被砍掉了脑袋,有几具少了一只耳朵,几具双耳都已不见。
从尸体的受损程度判断,有人用推土机把它们推进了坑里。
埃米内绕到桌子的另一边,从儿子手里夺过报纸。看着看着,泪水流满了脸庞。
据一个希腊族塞浦路斯目击者称,超过十五岁的所有男性都被带离了村子。只有老人能留下来。那个主动提供消息的人称,凶手既有希腊人,也有希腊族塞浦路斯人。他觉得这些人都是EOKA B队的成员。
报纸称希腊人意欲清除岛国所有的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为了这个,土耳其军队曾向南进军营救他们。马拉塔和另外一个村庄桑塔拉里斯发生的大屠杀只能证明营救是正确的选择。
马拉塔是埃米内的老家,搬来法马古斯塔前,他们一直住在那里。黑白报纸上列出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们熟悉的,其中四个与他们流着相同的血:
嘉尔德恩·穆斯塔法 三十九岁
穆阿拉·穆斯塔法 十九岁
萨布里·穆斯塔法 十五岁
爱莎·穆斯塔法 五岁
是她的妹妹和三个外甥女。埃米内恸哭起来。她的号哭声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婴儿的哭声、瓦西利斯收拾东西的动静都被淹灭在了她的哭声中。
村子里有些人家里的每个孩子都被肢解,他们的祖父母遭遇相似。成年男子和大一点的男孩子沦为俘虏。
伊里妮把马科斯拉到一边。
“这张报纸在你那里多久了?”
“没多久,妈妈,”他轻声答,“我不知道厄兹坎一家是从那里搬来的。我原本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
马科斯知道还有其他尸体被挖出,死的不只是土耳其族,还有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双方都该为这样的暴行愧疚。他床下还有一张报纸,上面报道了凯斯里亚有很多希腊族塞浦路斯人被杀。要等到对他有用的时候他才会把那张报纸拿出来。
“可我们要去哪里?”伊里妮转身看着瓦西利斯问。
他的不耐烦溢于言表。
“那重要吗?”他厉声说,“如果不快点离开,那些当兵的就会回来,而我们还在这里坐以待毙。”
瓦西利斯只关心他的家人,可他现在渐渐意识到,这场冲突的受害者不只是希腊族塞浦路斯人。
哈里德一直在安慰妻子。侯赛因想到了他表哥的死和所有那些破碎的梦想。穆罕默德站在一边,对眼前的事迷惑不解。
埃米内的彻骨悲伤永远不会退去,她丈夫催促她站起来。侯赛因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如此温柔。
“我们必须走,我的宝贝,”他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我们得自己救自己。”
“我有个建议,”马科斯小声对他父亲说,“我们可以住进日出酒店。”
“日出酒店?”
那里一夜的住宿费比他们一个月赚的还要多,可如今他建议两家人住到那里去,不免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