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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他说。声音并不低沉,这让人意外。
梅塞德丝展开了攻势,尽管心中有种非常合理的害怕:或许会遭到拒绝,但她仍未退缩。现在,她就像系在一根绷紧的绳索上,必须听从内心的驱使前进或者后退。既然走出了这么远,就必须说出心中排练过的那番话。
“你能为我演奏吗?”她被自己的胆大妄为吓坏了,不由得抱紧手臂,怕遭到拒绝。
“我刚刚为你们演奏过……”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疲倦。这时,他第一次费神看了她一眼。在灯光下,他看到了她的身影。有太多女人像她这样来到身边,那些充满诱惑的、随时可以约会的女人被他的琴声惹起了情思,但在灯光下看看她们,他才发现对方老得几乎可以当他的母亲。有时,演奏让他激情高涨,他也会与她们共度一两个小时的亲密时光。作为众人崇拜的对象,他从来不缺乏吸引力。
不过,这个少女很年轻。也许她真的只是想跳舞。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同了。
“那你得等会儿。”他草草说道,“我不希望旁边有这么多人。”
虽然这天他弹奏得够多了,但这个少女到底想让他做什么,仍然让他充满好奇。即使没有美丽的容貌,她的大胆也足以说服他。他又点燃一支烟,仍然站在树影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人群逐渐散去。
梅塞德丝徘徊在阴影里,看到哥哥纤细的身影走在狭窄的鹅卵石街道上,在视野中慢慢消失。他大概以为她回家了。只有山洞的主人还留在那里,急切地想锁上大门,以防小偷趁夜晚进来。
“我们能在里面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贾维尔问他。
“好吧,”山洞主人说道,他认出了梅塞德丝,“只要你乐意。但十分钟后我就要走了。我不会再等。”
梅塞德丝走进山洞,将灯打开。贾维尔回到座位上,低下头,倾听着琴弦间的音程,调整了两根弦柱,然后抬起头来。他准备好了为这位姑娘伴奏。
在这一刻之前,他只是留意到她很年轻,但现在,当她摆好姿势准备起舞时,他才发现她绝非一个忸怩的女孩。她拥有骄纵女郎拥有的一切:姿势、“态度”和戏剧感。
“那么,你想跳什么舞?欢愉调?还是喧戏调?”
她穿着一件朴素的夏日裙和一双平底鞋,这样的装束并不适合跳舞,但她并没有退缩。
“悲孤调。”
他不禁发笑了。这孩子。她呈现出的自信让他微笑起来。她还未尽情展现自己,舒展每一个指尖,这种信心便已流露出来。
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她就像一道光。她双手击掌,呼应他的节拍。感觉自己的击掌声与他的节拍已经完美地同步,她开始跳舞。双足在地板上开始一连串的敲击,开头十分缓慢,后来,她将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弯曲,手掌几乎要贴到手腕。
然后,她的双足开始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它们化为一阵轻柔的震颤。脚步之间几乎没有喘息的间隙,飞速地换步。开始,梅塞德丝舞得有些羞涩,她与伴奏乐手之间还存有一段尊重的距离。他注视着她,用变幻的琴声娴熟地呼应她的舞步,就像埃米利奥一直所做的那样。
这支舞持续了五六分钟,她旋转,踏足,双足总是回到地板上的原处。透过单薄的棉裙,贾维尔可以看到她健美的躯体的轮廓。弗拉门戈舞者喜欢将裙裾的飞舞作为舞蹈之美的一部分,但舞裙往往太过沉重,而梅塞德丝轻薄的裙摆却是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随着舞蹈结束时踏响最后的节拍,她停住了,娇喘不已,由于刚才的纵情狂舞,身体仍在轻微晃动。
“好,”他第一次露出微笑,“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跳舞时她没怎么看他,但他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在他看来,她出色地完成了序曲与终曲的转换。
他已经忘了为舞者伴奏有多么愉快。好几年来,他都不曾有这种感觉。他几乎没有遇到过他愿意共同演出的舞者。她们几乎都不够好。
现在,轮到他选择音乐了。
“下面是喧戏调。”他宣布。
梅塞德丝发现这支曲子难得多,但她仍然跟上了节拍。他一开始演奏,她就感觉出节拍和舞步,几乎是自动地踏出双足。这支舞,她只为他而跳,现在,她的责任就是回应他的音乐。她缓慢地转了一圈,尽力向外伸展苍白纤细的手指,但从未触摸到他。
这支曲子比较长。这次,她展示出浑身解数。自此之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她转过身,乌黑的长鬈发像毯子一样流泻下来,一只发夹落在了地板上。她的双臂似乎都在引导和追随自己的旋转,像一个陀螺仪,直到她慢下来,呼应他最后的弦声,用一个决然踏响的舞步结束了这场舞蹈。她气喘吁吁,满身汗水,一绺绺潮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就像刚刚在雨中奔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