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爱,爱,爱(第2/5页)

因此,我作了最坏的猜测。

那女的突然好像完全不顾羞耻了。她会哭着跑向街上任何一个人,喊道:“救救我!救救我!他抓住我就会杀了我的。”

有一天她冲进了我家。

她并没有为自己的不请自来道歉。她惊恐至极,甚至都哭不出来了。

我从没见过母亲这么热心地去帮助什么人。她给那女人茶和饼干。那女人说:“我不明白这些日子托尼怎么了。但你知道,只有在夜里他才这样,在早上他可好了。可是快到中午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就疯了。”

起初我母亲对这个女人说话时过分地字斟句酌,还拿腔拿调,发音夸张,并且设法去押韵,她安慰说一切都会“不可阻挡”地好起来的。通常母亲管男性叫“男人”,现在她开口闭口“男士们、他们”,并拿我去世的父亲为例。

我母亲说:“这孩子的父亲的行事之道正好相反,每次我步入他的房间,他便会‘砰’地从床上跳起来,‘哇哇’地窜出去,嗯,我是说叫喊着跑开。”

但是那女人来过三四次后,我母亲恢复常态,不再装文雅了,对那女人说话就像对待劳拉和巴库太太一样了。

我母亲说:“那么,告诉我,赫瑞拉太太,你干吗不甩了这个不是东西的男人?”

赫瑞拉太太说:“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傻,但我喜欢托尼,我爱他。”

我母亲说:“古怪的倒霉爱情。”

赫瑞拉太太开始谈论托尼,口气就像在说她钟爱的小男孩。

她说:“他有许多优点,他的心肠很好,真的。”

我母亲说:“我可不懂什么心不心的,我只知道应该在他屁股上狠狠来一拳让他醒醒。你怎么能让这种人一次一次给你难堪呢?”

赫瑞拉太太说:“不,我了解托尼。他病的时候是我照看他的。都是因为战争,你知道。他是海员,中过两次鱼雷。”

我母亲说:“该再挨一下。”

“你可别这样说。”赫瑞拉太太说。

我母亲说:“得了,我只是有话直说罢了。你不是过来问我建议的吗?”

“我不是来征求建议的。”

“你是来找我帮你一把,而我不过想帮帮你,就是这么回事。”

“我并没有要你的帮助或建议。”赫瑞拉太太说。

我母亲并没有发火。她说:“那么,好吧。回到那个了不起的人身边去。全是我自找的,谁叫我去掺和白人的事。你听过那首卡里普索小调吗:

只是为了,爱,爱,爱,

爱德华国王把王位都抛开。

好了,让我告诉你,你不是英王爱德华。回到你那个了不起的爱人身边去吧。”

赫瑞拉太太这时总是走出门去,说:“我希望我再也别来这儿了。”

但第二天晚上她又会来的。

一天,我母亲说:“赫瑞拉太太,大家都怕你们的那条狗。那东西对这个地方来说太野了点。”

赫瑞拉太太说:“那不是我的狗,是托尼的,连我都不能碰它。”

我们都瞧不起托尼。

哈特说:“女人是该时不时地修理修理,但这家伙干这事就像练手似的,也忒狠了。”

他的酗酒也让人讨厌。

人们经常在各种地方见到他烂醉如泥地倒在地上。

他也曾试图对我们友好些,却让人感到比什么都难受。

他总说:“好啊,小伙子们。”

他好像不会说别的什么了。而每当哈特和其他大人出于友好试着跟他说话时,我总感到他并没在听。

常常是别人正说到一半他便突然起身,一言不发地从我们身边走开。

哈特说:“这也好,我觉得我看他太久会吐的。你们看到了吧,白皮肤有时也这么脏。”

的确,他的皮肤让人恶心,白中带着黄和粉,还布满棕色和黑色的斑点。他左眼上面有块皮肤呈暗粉色,看上去像是烫伤以后新长出的肉。

但我感到奇怪的是,如果你只看托尼那两只又瘦又皱的手,你倒会可怜他,而不是厌恶他。

但我只是和哈特及其他人在一起时才只看他的手。

我想赫瑞拉太太大概只看见他的手了。

哈特说:“我倒要看看这事要多久才能了结。”

赫瑞拉太太显然并不想很快了结。

她和我母亲最终还是成了朋友,我常听到她谈计划。她说她以后要买一些家具,我想她已经买了几样。

但她谈得最多的还是托尼,要是光听她说,你会以为托尼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她说:“托尼正打算离开特立尼达。我们可以在巴巴多斯开个旅馆。”

或者:“只要托尼一好转,我们就要开始一次长途旅行。”

又或者:“其实托尼严于律己,有坚强的意志,真的。只要他体力恢复,我们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