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64/99页)

“你知道,埃斯沃斯,”他说,身体向前倾,高兴得有些不自在,“我……我宁愿和你谈话也不愿做其他任何事,什么事都不愿意。今晚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但和你坐在这里更高兴。有时我很困惑,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托黑说:“就应该是那样。不然朋友是什么?”

那个冬天,一年一度的艺术舞会要比往年更精彩,更有创意。阿瑟尔斯坦·比斯利,这个组织的精神领袖,已经做出了如他自己所言的“天才一举”:所有的建筑师都被邀请来了,他们穿成他们各自最佳建筑的样子。舞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彼得·吉丁是那天晚上的明星。他打扮得就像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一样出众。从头到脚都是他建筑的纸型复制品。人们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明亮的眼睛可以从顶层窗户向外看,头上是高高的锥形屋顶;柱廊撞在他身上的地方像是横隔板,他从高大入户门的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他的腿可以以平日的优雅自由行动,上面套着完美的礼服裤子和漆皮鞋。

穿成弗林克国家银行大厦的弗兰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尽管这个结构显得比原来扁了一些,那是为了给弗兰肯的肚子留出地方:头顶的哈得里安火炬使用了一个真的电灯泡,还有一块微型电池供电;罗斯通·霍尔科姆穿成州议会大厦的样子;高登·普利斯科特像谷物升降机一样充满男子汉气概;尤金·帕丁格尔拖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衰老双腿蹒跚而行,小而弯曲,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公园大道酒店,角质的眼镜从庄严的塔底下向外张望着。两种智慧在进行决斗:他们彼此以自己身上建筑的塔尖指着对方的腹部,而这些建筑一直是这个城市的伟大的里程碑——每天都在向那些横穿大洋、慢慢驶进的船只问好。今晚,每个人都玩得很痛快。

很多建筑师,特别是阿瑟尔斯坦·比斯利,对霍华德·洛克恶语相加,因为他被邀请了却没有来。他们希望看到他穿成恩瑞特公寓的样子。

多米尼克在大厅里停住了,站在那里看着门,看着那个铭牌:“霍华德·洛克,建筑师事务所。”

她从没有看过他的事务所。她斗争过很长时间,不让自己来这里。但是她得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当多米尼克说出名字的时候,接待室的秘书很吃惊,但是仍向洛克通报了拜访者的名字。“直接进去,弗兰肯小姐。”

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洛克笑了,一种没有惊讶的淡淡微笑。

“我知道你有一天会来的。”他说,“想让我带你参观一下吗?”

“那是什么?”她问道。

他的手上沾有陶土,长桌上一堆没有完成的草图中间,立着一个建筑的陶土模型,一个棱角和平台构成的粗样。

“阿奎亚娜?”她问道。

他点点头。

“你总做这个?”

“不,不总是,有时候。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喜欢琢磨它。它可能是我最喜欢的建筑——真是困难。”

“继续。我想看着你做。你介意吗?”

“一点儿也不介意。”

有一阵儿,他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坐在角落里,观察他的手。那双手正雕塑着墙体,抹掉了构造的一部分,又耐心地再次开始,犹豫中带有一种奇怪的确定。她看见他的手掌抚平了一个长长直直的平面,随着他的手在泥土中运动,一个角猛然呈现在她眼前。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下面城市的建筑看起来并不比他桌子上的模型大。她好像能看见他的手在雕塑出下面所有那些建筑的凸出部分、角落和屋顶,拆掉了又建起来。她的手茫然地移动,跟着远处建筑的起落,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占有,为他所感受。

她走回到桌子旁,一绺头发从他的脸庞垂下,正好落在模型旁。他没有看她。他在看着手指下的模型,几乎就像她正看着他的手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移动。她靠在墙上,强烈的身体快感让她感到虚弱。

一月初,第一根钢柱从地基上拔地而起时,考德大厦和阿奎亚娜酒店就要建成了,洛克在制作神庙的图纸。

第一份草图完成的时候,他对秘书说:“给我找到斯蒂文·马勒瑞。”

“马勒瑞,洛克先生?谁……哦,是的,开枪的那个雕刻家。”

“什么?”

“他向埃斯沃斯·托黑开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