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14/20页)
勤务兵回来了。考利又喝了一杯利口酒,再次回到电话机旁边。提金斯签完了他的文件,又迅速地翻了一遍。他对那孩子说:“你有存钱吗?”那孩子说:“一张五块和几个先令。”提金斯说:“几个先令?”那孩子说:“七个,长官。”提金斯笨拙地掏了掏一个内袋和一个腰带下面的口袋,伸出一个羊腿一样的拳头说:“给你!这样你就有两倍的钱了,十磅十四先令!但是你很没有远见,下一次生孩子一定要存很多钱。生养孩子是非常昂贵的事情,你会明白的,而且结婚时候的礼金[64]不够你用一辈子!”他叫住那个正在往回走的孩子,“勤务兵,你回来……”他补充了一句,“别闹得整个营地都知道了,我可养不起整个营里所有七个月大的孩子……如果你还能这样好好干下去,你回来以后我会推荐你做薪水比较高的一等兵。”他又把那孩子叫回来,问他为什么麦基奇尼上尉没有签署文件。那孩子结结巴巴地说:“麦基奇尼上尉他……他……”
“老天!”提金斯喃喃道,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上尉的神经又垮了……”勤务兵感激地接受了这个词。就是这样,神经垮了。他们说麦基奇尼上尉对于自己离婚的事情或者自己叔叔的事情,在军官食堂表现得非常奇怪。多么糟糕的一晚!提金斯说:“是啊,是啊!”他从椅子里稍微站起了身,看着西尔维娅。
她痛心地说:“你不能走。我坚决要求你不要走。”他又坐了回去,疲倦地喃喃说这件事非常令人担心。坎皮恩将军叫他负责看管这位军官,可能他根本不应该离开营地。但是麦基奇尼看起来好一点了,她粗鲁的行为给她带来的冷静大部分已经溜走了。她本来以为整晚都可以奢侈地折磨她对面这个傻大个,折磨他,诱惑他。
她说:“你现在要在这里做出将要影响你一生的决定,我们的一生!就因为你可怜的小朋友的一个可怜的小外甥,你就要抛弃这一切……”她又用法语补充道:“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严肃的事情上,就因为你这些小儿科的事情。这对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她上气不接下气。
提金斯问勤务兵麦基奇尼上尉现在在哪里,勤务兵说他已经离开了营地,补给站的上校派出几位军官,组成了搜查小组。提金斯叫勤务兵去找一辆出租车来,他可以坐车上营地去。勤务兵说因为空袭,现在没有出租车在外面跑,他能不能叫驻防部队宪兵去申请一辆,作为紧急军用物资?从花园传来三声兴奋不已的防空炮响。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隔两三分钟它就会响一次。提金斯对勤务兵说:“好的!好的!”空袭的噪声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了。一封法国非军方的特快信交到了提金斯手里。这是公爵夫人寄来的,告诉他法国政府禁止在温室烧煤。不必说,她需要他的声誉以保证她可以通过英国军方当局得到她的煤,并且她要求立刻得到回复。提金斯读这封信的时候表现出了真正的不快。被噪音分了心的西尔维娅叫起来,说这封信一定是瓦伦汀·温诺普从鲁昂寄来的。那姑娘就不能给他一个小时,让他解决他人生中的所有事务吗?提金斯把椅子移到她身边,他把公爵夫人的信递给她。
他开始进行一段冗长、缓慢、严肃的解释,还有冗长、缓慢、严肃的道歉。他说他非常抱歉要麻烦她大老远跑来咨询他一件她本来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事务,而他非常重大的军事职责让他很有可能不停被打断。至少从他的角度来说,格罗比完全可以由她处置,包括里面所有的东西。当然,还有一笔足够的收入让她维持那里的现状。
她突然彻底绝望地叫了起来,“这就是说你并不想住在那里。”他说必须以后再处理这件事。战争毫无疑问还要持续很长时间。而战争期间,关于他回不回去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她说,这就意味着他想要死在战场上。她警告他,如果他死了,她会砍掉格罗比西南角那棵巨大的雪松,它把主会客室和上面卧室的阳光都挡住了……他皱了皱眉头;他听到这话肯定皱了眉头。她后悔说了这句话,她本来希望他听了别的话会皱眉。
他说,虽然他完全没有故意要死在战场上的意图,但这件事情绝非他所能控制。他只能去他被派去的地方,做他被要求做的事情。
她叫起来,“你!你!这难道不可耻吗?你被这些无知的人呼来喝去!”
他继续严肃地解释,他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毫无危险,除非他被送回营地里。除非他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或者工作中疏忽了,否则他不可能被送回营地里。这是不可能的。另外,他的军衔太低,他也没有资格指挥那个营,当然,那个营还在前线。她一定得明白,她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人都是身体情况不适合上前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