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妇女时代(第10/14页)
南迪尼并没有我这种局外人的观点。她看不出照片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她彻底为那年轻女孩感到难过。“太可怕了。在文章最后他们说男孩和女孩见个面是好事——他们不说那是必需的——而照片中男孩和女孩隔桌对坐,却都不看对方,也不说话。一个小标题是‘恭敬而诚挚’。”她把那篇文章读出声,“男孩的姐姐与侄儿都应该友善慈爱以待。”她所读的内容令她气恼。她说:“如果一大群人来看你,你不必像是在展示自己,也不必像是在等着卖自己。在这篇文章里,他们想采取自由主义的方式,但是它将这习俗合理化的论调十分强而有力,因而使那种自由主义的方式失效了。他们的诉求对象不是新女性,他们的诉求对象是传统妇女。
“我妹妹教育程度不低,但她的婚事是经人介绍的。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有些人来提了亲。我的父母问她的意思。她没有做那样的展示,只是见了那男孩,一个商船船长。他们彼此有意。”
“如果《妇女时代》的读者必须经历像相亲这样的事,她们会觉得痛苦吗?”
“她们已经被灌输不得不忍受这些事情。有些妇女确实觉得那是折磨,但是她们必须熬过去。不管一个妇女受过多高的教育或多么有钱,你会听到她说,‘我终究会想结婚生子’。但是也有妇女喜欢《精明》杂志。现在有这两个读者群,这两份刊物把《费米娜》及《夏娃周刊》远远抛在后面。
“谈到广告,你会在《妇女时代》和《费米娜》里看到烹饪材料和某些化妆品。但你找不到两百毫升要价五十卢比的冬季皮肤保养乳液的广告。那样的东西会在《精明》做广告。在印度卖东西可不容易,需要做些调查才行。”
我在旅途中偶尔会买一本《妇女时代》,而我日渐佩服它在新闻报导与社会服务上的贡献。我觉得它的成功得之无愧。我认为它的优点在于古尔香·尤英曾提到的一点:它没有吓到它的读者。
这是杂志故事中一再出现的主题:某个女子——通常是刚进门的新娘——发现她不应该对穷夫家感到那么没面子。《妇女时代》从来不会让它的读者感到没面子。它的故事、食谱、室内照(譬如那篇相亲文章附照中的拥挤小房间)是读者在生活环境中所熟悉的;它不曾超越那些环境。或许那种有认可的熟悉感本身就是一种魅力;或许那群妇女不曾在其他任何媒体——电影或电视上——找到那种充满认可的熟悉感。
有了那种认可,就一定令人放心。我们可以说,让读者放心是《妇女时代》的基调。故事(主题通常和亲情有关)中的人物到头来总是比他们看起来更好或更有人性。提供指导或建议的文章也同样令人安心。没有任何事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妇女时代》会告诉你有关拜访别人的所有规矩:不要事先不通知,不要让你的孩子碰人家的东西,不要让他们穿着沾泥的鞋子在主人的沙发及软垫上蹦跳。在另一期里,《妇女时代》——可以说是反客为主——会告诉你如何应付不速之客:“你可以很得体地暗示,但别在他们刚到时就马上这么说,而是等他们待了一阵子才说:‘要是知道你要过来,我会给你更好的招待,也会调整我的计划。’除非访客非常迟钝,否则这应该足以让他们明白你的意思。”
《妇女时代》会告诉你怎么写信:不要使用弄皱或沾了油的纸张,不要从你女儿的练习簿上撕一页下来写,不要口气大,不要只写自己,不要把邮票贴得整个信封都是。这杂志甚至会告诉你看电影的规矩:不要携带食物,不要对情节发表意见,孩子哭起来时不要抱着他在走道上走来走去。
不需要这一类建议的人就用不着《妇女时代》,而需要这种建议的人绝不会被指摘或嘲笑。他们绝不会把错归到读者身上。那是别人的错,读者可能已经见过的错误,总是有什么故事或寓言可以委婉提出纠正。《妇女时代》邀请它的读者到一个特殊的、共享的世界。它的编辑态度是关怀,几乎是爱。
当我认识了它的主编维希瓦·纳特之后,我发觉这态度大致反映了他所怀抱的使命。
他七十二岁,仍然几乎一手掌握他的印刷与出版业。他身材中等,神采奕奕,没有明显的赘肉,身穿白色长裤与短袖衬衫,衬衫是印度手织土布,但要不是他告诉我,我不会知道。他的一身看来很清爽,随时就可办事。
他予人一种不习惯谈论自己的印象。他没有个人逸事,也不会拿自己的经验当作示范。他还会关心世事;他仍然热衷于一些想法;他全心投入工作,这使他的眼光向外看得很远。他很喜欢办杂志这个念头,他喜爱和印刷有关的一切事情。他对设在一楼的新海德堡印刷机感到自豪。同时,由于他对印刷的喜爱,他在楼上一个铁槛隔间里保存了一盘盘、一箱箱的旧活版铅字,有印地语的也有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