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记 野狐禅师:禁烟记(第9/9页)
直到最近日本人帮我们用炸弹发掘出某公馆钢筋混凝土柱中的怪尸,才又引起了一阵喧腾。不过对一天苦于去追赶像骏马飞奔的物价的小老百姓来说,是无暇去管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的。而那些胖得发愁、闲得要命的太太、小姐、少爷们,尽有新的舞场、咖啡馆、美军组织的跳舞会和谋杀、打斗的美国最新电影,可以排遣日子,那些老爷们正在官场、市场里汗流浃背地奋斗,有些却忙着和南京汪政权谈判合流,准备有朝一日飞回南京、上海去接收,做准备工作去了。谁还理你的什么怪尸案呢。虽然说在这怪尸身上还发现了什么报告稿之类,又被当局宣布为绝密材料,不得透露。看过这材料的记者和考古学家都不想自己去当“怪尸”,而缄口不说一句话。于是只好含含糊糊得莫名其妙,不久便烟消云散,天下太平了。
瞎,你们会要说了:“你这个人叫‘野狐禅师’,一点也不错,摆一个龙门阵,前面扯了老半天的‘乱谭’,后面摆到紧要处又故意卖关子,藏头露尾,躲躲闪闪,叫人听得心里痒痒的,怪不安逸。我们聚精会神地听到末尾,原来是一个平淡无奇、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俯拾即是的龙门阵,一个尽人皆知的运鸦片烟的黑幕。谁不知道我们的‘今上’(也就是最高当局)就是中国鸦片托拉斯的总经理,谁不知道在他的指挥下有一个庞大的担负着‘特别任务’的秘密武装机构。这个秘密机构除开担负着格杀打扑共产党的特别任务之外,还担负着种、运、卖鸦片烟,为老板积累资本的特别任务?谁要泄露这个秘密,谁就有资格去充当他们的运烟工具。像王大化这种身居魔窟,却梦想天堂的人,结果只好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被埋进钢筋混凝土里去,也不过为这个山城那些闲人添一点茶余饭后的闲谈资料而已。”
是的,你们说的一点不错。难道我们这十个人办起这个冷板凳会来,或明月之夜,或风雨之夕,聚集到一起,喝着冷茶,把这无聊的岁月,辛酸的生活,用莫须有的龙门阵和拉杂的乱谭消磨掉,不正是一样吗?为什么嫌我东拉西扯,浪费了你们这么多并不宝贵的时光呢?
哦,你们笑了,可见我说的一点也不错了。特再吟打油诗一首,以助余兴:
月落星稀夜已阑,野狐禅师扯乱谭。
王侯卿相笑谈中,几人解得语辛酸。
“不行,不行。”野狐禅师摆完了他的龙门阵,又吟完了他的打油诗后,不第秀才第一个叫了起来,对野狐禅师表示不满,“你的肚子里的龙门阵多得很,垒成垛垛了,你在我们这个会上正式地拈着了阄,不正二八经给我们摆一个好样的,却想用这些扯乱谭来敷衍过去?不得行。会长,请你公断。”
会长峨眉山人笑一笑说:“野狐禅师扯的确是乱谭,不过在这些乱谭里,却也见他的辛酸意。还算有点味道。只是龙门阵摆得简单了一些。”
野狐禅师马上回答:“这个好办。我给你们再摆一个龙门阵就是了。且说……”他就要开篇了。
“不,不。”会长说,“不用摆了。让大家都摆完一个了,第二轮你第一个摆吧。况且,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早晨我们还要去啃办公桌呢。”
“算便宜了你。”不第秀才还在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