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14/38页)

我的感觉是我俩共通的;如果我只是自己有如此感受,那这一定会是自己感觉上的错误。我心目中的爱情只能因彼此灵犀相通、心心相印而产生。如果一个人不被对方爱,那他就不会去爱对方,至少也不会爱得太久。据说,那种造成那么多不幸的一味追求的激情只是建立在感官的享受上的,即使其中有一些能深入心灵,那也只是通过一些虚假的关系,你很快也就知道是误入歧途了。性爱不可能摆脱占有,并且伴随着占有,爱情也就灰飞烟灭了。真正的爱情不可能离开真心,并能像产生爱的关系一样持续久远[7]。开始时我们的爱情就是如此;我希望在我们很好的安排之下,它将依然如此,直到我们生命的终结。我看到,我感觉到,自己为人所爱,我应该有人爱:我嘴上没说,目光游移,但我的心是有人理解的。我很快便感受到我们俩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它使我们的沉默更加的说明问题,使我们低垂的眼睛表达心意,使我们的羞怯表达的却是孟浪,通过胆怯表达愿望,把心中不敢说出来的事全都流露出来。

在听您讲头一句话时,我就感觉到我这颗心、我这个人被掳走了。我看出来您矜持中的那份尴尬;我赞成您的这种对别人的尊重,因此我更加的爱您了:我勉为其难地保持着必要的沉默,在不损害我的清白纯真的情况之下,尽力给您以补偿;我强迫自己改变性格,仿效我表姐那样,变得同她一样地爱说爱笑,爱疯爱闹,免得去一本正经地加以解释,并让种种柔情爱意隐藏在这种强颜欢笑之中。我原想让您的样子变得温柔一些,但又害怕改变反而会让您更加的矜持。我做的所有这一切全都未见成效:一个人不受惩罚是绝对禀性难移的。我真是疯了!我本想防止堕落却加速了堕落,我竟然饮鸩止渴;而本该让您闭口不言的,却反而让您开口说话了。我徒劳地假装冷漠,不使您与我单独在一起;甚至这种假装出来的样子也透露了我的心思,于是,您就给我写起信来。我非但没有把您的第一封信付之一炬,或者交给我母亲,反而把它拆开来,这么一来,我便铸成了大错,以后的事也就身不由己了。我本来是想迫使自己不回您的那些我禁不住拆开来看的该死的信的。内心的激烈斗争使我的健康受到损害。我看到自己正向深渊走去;我真恨我自己,可又下不了狠心让您离去。我陷入一种沮丧绝望之中,我真愿意您当初根本就没跟我好过,我竟至盼着您死了算了,真想叫您去死了的好。我的心上苍可鉴;我的这番努力,目的在于补赎自己的过错。

我看到您准备按我的话去做,我便不得不说了。我从莎约特那儿得到了教训,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我的这种坦诚有多么的危险。促使我如此坦诚的爱情告诉我要慎防这事的后果。您是我的最后一个避难所,我深信您有力量防止我的软弱;我相信您能够把我从我自身的错误之中解救出来,而我也还您以公道。见您对我赠送之物如此珍视,我知道我的情欲并未眯住我的眼睛,我仍然看到了您身上所具有的种种美德。我放心大胆地投怀送抱了,因为我觉得我们彼此灵犀相通,心心相印。我相信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之真实,所以便无所顾忌地尽情享受我们俩之间的亲密情谊。唉!我竟然没有发现,由于疏忽大意,罪恶已进入心中,没有发现习惯比爱情更加的危险。我为您的矜持所动,认为我用不着再谨小慎微地行事了。我抱着这种天真幼稚的愿望,甚至想以友谊的最温情的抚慰来激励您身上的美德。在克拉朗的小树林里,我明白了自己是太过于相信自己了。我明白了,当一个人拒绝让感官享受到点什么时,就不应当给予感官任何的刺激。一瞬间,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我的感官就被一种任何东西都无法扑灭的烈火点燃。如果说我的理智尚在抵抗的话,那自此刻起,我的心灵已经被腐蚀了。

您同我一样陷入了迷途:您的信让我看了浑身颤抖。危险是双重的:为了您和我双方的安全,您必须远离我。这是一种濒临死亡的道德的最后努力。离开这里,您就解脱了,而我一旦不再见到您,我的忧伤慵倦便剥夺了我所剩下的那一点点与您纠缠的气力。

我父亲在离开军队时,带着德·沃尔玛先生一起回到家里来。德·沃尔玛先生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又是二十年的旧交,因此他很看重这位朋友,竟致离不开他。德·沃尔玛先生年龄较大,尽管出身高贵而且富有,但却一直未能找到中他意的女人。我父亲曾跟他谈起过我,言下之意是想让这位朋友做他的女婿,问题是要让他见到我,所以他俩便结伴而行,一起前来我们家。说来也是命中注定,这位从未谈过恋爱的德·沃尔玛先生,一见到我便喜欢上了。于是,父亲与他便悄悄地谈定了我的终身大事。德·沃尔玛先生因为家庭和家业都在北方,在北方宫廷中有许多事务得处理,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带着他与家父的秘密协定走了。他走了之后,父亲便告诉母亲和我,说已把我许配给了德·沃尔玛先生,而且以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让我接受这门亲事。我因胆怯而不知如何是好。母亲早已看出我的心思,而且她心里也是偏向于您的,所以多次试图改变父亲的决定。她并不敢提出要您当女婿,她只是转弯抹角地让父亲对您感兴趣并想了解您。但是,您因为缺少那个长处而使他对您所具有的其他所有优点不以为然。尽管他也承认出身的高贵并不能代替其他优点,但他却声称只有高贵的出身才能使其他优点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