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篇(第13/15页)
她的思想斗争非常之激烈,不可能这么持久下去的;但是,当她试图摆脱自己原来的生存状态时,她却发现许多她所未曾想到的困难。她感觉到,失去对自身的支配权的女人,是无法像自己想的那样,想重新获得这个权利就能得到它的,而荣誉是一个人安身立命之本,一旦丧失了它,你就变成了软弱无力之人了。为了摆脱这种沉重的压抑,她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能横下心来,抛开家屋,避入修道院里去,因为她同她的小姐妹们一样,在青楼里过着奢靡的生活,尤其是在意大利,只要年轻美貌,就身价倍增。她对波姆斯顿只字未提她的计划,觉得尚未付诸执行,就先说出来,有点低级。当她进入修道院之后,她写信告诉了他,并请求他保护她免遭那些仍然喜欢看着她过放荡生活的有权有势的人的骚扰,他们是不甘心她去当修女的。爱德华见到信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她那儿去,及时地制止了严重后果的产生。尽管爱德华在罗马是个外国人,但他却是一位颇有声望的富有的大绅士,并且是义正词严地在为一个女人过上正常生活而进行辩护,所以很快便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帮助劳尔平安地住进了修道院,而且还在那位从她父母手中买下她的红衣主教那儿为她争取到了一份年金。
他跑去看她。她非常美丽;她懂得了爱;她在潜心苦修;她随后的一切都是他赐予她的。要感动一颗像她那样的心,要花费多少的心血啊!他满怀着能够感化一切可以感化的人的深厚感情前来,把这种感情倾注在她的身上,使她感激涕零。在他的深厚感情之中,只缺少那种能使她成为幸福女人的感情,可这又不取决于他。劳尔从未像现在这样憧憬着那真正的爱情;她一想到那真正的爱情便心花怒放;她已经感到自己正处在人们很难达到的境界了。她总在对自己说:“我现在已经是个正派的女人了;一个品德高尚的男人喜欢我。爱情啊,我不再后悔因你而流泪而叹息了,你已经给了我完全的补偿。你给了我力量,给了我奖赏;你在使我热爱自己的天职的同时,成为了我的第一天职。你为我一人留下的是多么巨大的幸福啊!是爱情使我变得高尚,使我有脸做人!是爱情把我从罪恶与耻辱的泥潭中拯救出来的;只要我注重美德,爱情将永远留存在我的心间。啊,爱德华!如果我又成为一个遭人唾弃的女人,我将绝不爱你。”
劳尔隐入修道院的事,引起不少的议论。那些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的卑鄙小人,无法想象爱德华只是出于诚挚高尚才帮她这么做的。劳尔长得可爱迷人,所以一个男人只要是对她多关心点,总要引人猜疑的。侯爵夫人有不少的耳目,所以第一个得知了全部情况,气愤难平,无法克制,结果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给暴露了,让远在维也纳的侯爵有所耳闻。那年冬天,他回到罗马,找爱德华决斗,以洗刷耻辱,但却未能击败对手。
这么一来,爱德华便开始在两个女人中间周旋起来。而在意大利这样的一个国家里,爱德华的这种做法危险重重,四面受敌:他既受到一个受到羞辱的身为军人的侯爵的攻击,又受到一个嫉妒心和报复心极强的女人的报复,另外,那些因失去劳尔而气恼的旧情人们也没有放过他。如果说他与这两个女人都有关系的话,那这种关系就太奇特了。他其实并未得到真正的好处,却无端地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游移在两个多情女子之间,却无法真正拥有其中的任何一个;他曾经并不喜爱的那个青楼女子现在在拒绝他,而他一直钟情的那位贵妇,他又无法娶她;他确实是一直在遵循着道德,但是,他却事事都在为情所支配,还自以为自己头脑十分的清醒。
要想说明爱德华和侯爵夫人这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是由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把他俩给联系在一起时,确实不太容易。不过,尽管他俩所遵循的准则并不相同,但他俩始终未能彻底地分道扬镳。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那位性情暴烈的女人得知自己因考虑欠佳,大大方方地给自己树了一个情敌——而且是个难以战胜的情敌——的时候,她该有多么的懊恼啊!她绝对不相信爱德华会对劳尔不动心,所以,为了中断他们的这种很不相称的关系,她对他又责备又鄙夷又侮辱又威胁又百般温存,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都未能使他从心里抛开劳尔。他对她像他所允诺的那样,始终态度不变。而劳尔只是把自己的希望与幸福局限在有时候能够见到他。道德在她心中刚刚萌发,她需要有人支持;这个新生的道德是从他那儿获得的,他应该支持她。他就是这么对侯爵夫人说的,自己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也许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全都说出来。天底下哪儿有如此正经的男人,会躲避只求默默地爱他的迷人女子的含情脉脉的目光的?哪儿有那种目不斜视的男子,面对一个女人的泪眼而不心生惆怅的?哪儿有那样的男人,在自己的好心得到回报时,却因自尊心作怪,硬是拒绝接受的?他已经使劳尔成为了一位让人极其尊敬的女子,他绝不可能对她只是尊敬而不夹杂其他的感情的。